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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禁忌全局

烈日焱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小小的上西村,隐埋在群山之巅,这里百十几户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恪守本分。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就像那被驴拉着的磨盘,无论怎样旋转,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不过,偏偏是我娘,一个从县城里逃跑来的,一个俊秀妖媚,却不干不净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宁静。如此圣洁的村子,竟然闯进来一个窑姐。那个窑姐还在这里落户扎根,生存产子。人人都想着看娘的笑话,直到我出生。窑姐过门九个半月便生下了儿子。那么这个孩子,无论是何原因,他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野种呀!像这样肮脏,丑陋,大逆不道的孽障。自出生起便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可是,我又偏偏因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七年。一只在破烂蒲扇下,侥幸逃生的绿豆蝇,他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还是死,像这种人憎,人...

主角:马小山王川   更新:2024-11-17 08: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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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马小山王川的其他类型小说《茅山禁忌全局》,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小的上西村,隐埋在群山之巅,这里百十几户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恪守本分。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就像那被驴拉着的磨盘,无论怎样旋转,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不过,偏偏是我娘,一个从县城里逃跑来的,一个俊秀妖媚,却不干不净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宁静。如此圣洁的村子,竟然闯进来一个窑姐。那个窑姐还在这里落户扎根,生存产子。人人都想着看娘的笑话,直到我出生。窑姐过门九个半月便生下了儿子。那么这个孩子,无论是何原因,他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野种呀!像这样肮脏,丑陋,大逆不道的孽障。自出生起便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可是,我又偏偏因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七年。一只在破烂蒲扇下,侥幸逃生的绿豆蝇,他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还是死,像这种人憎,人...

《茅山禁忌全局》精彩片段

小小的上西村,隐埋在群山之巅,这里百十几户的村民,都是那样的恪守本分。

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生活就像那被驴拉着的磨盘,无论怎样旋转,都是如此的一成不变。

不过,偏偏是我娘,一个从县城里逃跑来的,一个俊秀妖媚,却不干不净的女人,打破了上西村原有的宁静。

如此圣洁的村子,竟然闯进来一个窑姐。

那个窑姐还在这里落户扎根,生存产子。

人人都想着看娘的笑话,直到我出生。

窑姐过门九个半月便生下了儿子。

那么这个孩子,无论是何原因,他就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野种呀!

像这样肮脏,丑陋,大逆不道的孽障。

自出生起便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我又偏偏因缘巧合地活了下来,活了整整十七年。

一只在破烂蒲扇下,侥幸逃生的绿豆蝇,他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

还是死,像这种人憎,人恨,人恼的恶心牲口,早早晚晚都会有千百个人欲把它踩在脚底下。

蹂躏它,虐待它,折磨它,冤枉他。

人们不会有愧疚,谁会对一头畜生心存愧疚呢?

他们甚至还会破口大骂,骂这头畜生浪费了世界上的空气,碍了他们的眼。

在上西村所有村民的眼中,我就是一只恼人牲口。

或许,我便不该生而为人。

……被吊在在祠堂门额上的日子,我几乎是在心里默数,一秒钟一秒钟的苦苦挨过。

除了第一天下午的几个孩子。

便再也没有人进入过祠堂。

莫不是村民们都已经把我遗忘,呵!

是我想多了。

我被吊上门额第四日的早上,天刚蒙蒙见亮。

我在黑夜里,干巴巴的瞪着双眼。

亲眼看着满天的星辰渐落,空气中弥漫的黑色淡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割晓昼夜的灰蓝。

我的浑身已然没有知觉,陪伴我的是爹,娘,奶奶的尸体,还有我身上的伤口处,细细密布的虫卵。

忽然,我的耳朵里渐渐传来了锣鼓唢呐的敲击声。

这声音越来越响亮,离我越来越近。

有成百上千的脚步声,像士兵出击一样整整齐齐的像祠堂袭来。

管弦曲乐的鸣奏,人声鼎沸的喧嚣。

这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祠堂大门,‘吱呦’被推开的一瞬。

整个上西村的男女老少,人群齐备,前后簇拥着挤进了这小小的祠堂。

村长朱福顺走在最前头,他仍是穿着那一件笔挺的会黑色中山装,下半身是磨到发亮的绒料黑长裤。

他特意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就连指甲缝里的泥子都冲刷的不见踪影。

朱福顺的身后,站着的,是上西村一百多张义愤填膺的脸。

我们上西村里唯有一只唢呐队。

平日里,无论逢年过节,或是烧香祭祀。

亦或者有哪户人家办喜酒,成亲。

再则是有老人喜葬,迁坟下墓。

都是由这只唢呐队负责配乐。

今儿,对上西村来说,是个切切实实的大日子。

所以,这支唢呐队再次派上了用场。

他们有人背着明红色的腰鼓,有人手持着铜黄色的长喇叭,有人拿着盘子大的铜钹,有人攥着马尾巴编成弦儿的二胡。

一路上,唢呐队吹吹打打,声音昂扬,好不热闹。

有几个壮硕的年轻人,手里提着的,是一个三尺长水缸粗系的黄色笼子。

笼子都是用晒干,又反复浸过盐水的竹条编成,这些竹条交叉的编织成网状,材质又结实又有韧劲。

这种笼子,平日里村民们用它装鸡,装鸭,装牲口,装猪。

浸猪笼,说的就是这种材质坚韧的竹笼。

朱福顺走到我爹,娘的尸体面前。

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向着身后招招手。

便有三四个壮汉一拥向前。

他们解开了绑在铜柱上的铁链子,又用大剪刀铰断拴着我两根拇指的铁丝。

我从高高的门额上,‘啪叽’摔在了祠堂的门槛前,把地上激起了一片黄烟。

我一身的骨头架子都已经松散,瘫在地面,任由别人将我戳圆捏扁。

村民们驾着我的两只胳膊,像丢包袱一样,把我塞进竹笼之中。

这笼子拢共就只有一米长,我的身量太高,没法直挺挺地塞进其中。

他们就把我的脑袋和双腿折在一处,大头朝下,硬生生的往笼子里面踹。

我身上的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真的好痛,可是我已然没有一丝力气再叫出声来,现在的我,就连正常呼吸都觉得奢侈。

这群人将竹笼的开口处,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

然后在笼子的缝隙里,插上一根长长的木扁担。

有两个壮硕的汉子,将笼子连同我,一起担上了肩。

朱福顺又指挥村民。

“把施老蔫儿一家三口的尸体也抬上,得让他们亲眼见到,咱们怎么处置这个凶手!”

说着,便有人从后面抬来三副担架,他们手捧我爹,娘,奶奶的头和脚。

把这三具尸体放在担架之上。

村民们高举胳膊,兴致昂扬地吆喝着。

“村长万岁!”

“处置野种喽,万岁!”

“浸猪笼,浸猪笼……!”

唢呐队也开始卖力的吹奏起来。

吹的是那曲《十上香》,亦有村民在身后应景的唱和。

“亡人一奠来上香,今日亡者登天界。

空有灵牌纸一张。

烧香敬酒空祭奠,没见亡者亲口尝……。”

声音悲悲切切,好不凄惨。

自古便有人说,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吹不走的魂。

‘唢呐一去愁断肠,哀声悠悠传四方。

问君为何落清泪,得知此曲万人亡。

’这唢呐声,吹的乡亲们既觉得又心酸,又觉得凄凉。

还有几个上个年纪的老邻居,开始抽抽搭搭的用手掌揩起眼泪来。

他们或许是在哭我爹吧!

亦或者是哭我奶奶。

奶奶生前为人和善,是个泼实,干活利落的农村妇。

她人缘还不错哩!

就是这两年糊涂了些。

反正,终归不是在哭我娘,更不会是哭我。

他们一个一个的,抻着脖子期盼着,恨不得我马上就去死。

我被村民们装在笼子里面抬着,沿路走到我们上西村的浑水河边。

老一辈的人说,这条浑水河,是黄河的分支。

是从龙门潼关的河道引流过来的。

所以,这条浑水河的河水,才会常年满是污浊。

众人行到浑水河畔,担着我的两个壮汉把我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浸猪笼的仪式由朱福顺主持。

他是上西村的村长,村里的权威。

他的手腕上还带了一块儿“海鸥牌”的手表嘞!

这块海鸥牌手表,也是朱福顺去县城里开会的时候带回来的。

我们上西村的村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就那小小的圆盘子,三根头发深细的针在里面转圈圈。

据说这小东西,比村头兴建的日晷还要准。

朱福顺撸起中山装的衣袖,把他腕上的那块手表明晃晃的举在日头底下。

村民们见了,都觉得金贵,一个个也都跟着仰着头儿,眼睛瞄着那块表。

朱福顺清了清嗓子,一副打官腔的做派。

“呃!

大家不要着急。

得选一个好时辰,然后按照村规,把这个杀人犯扔进浑水河里去。

时间就定在6点整,现在还差五分钟,大家再等一会儿!”

有人抻着头,在人群中喊道。

“村长,五分钟是多久嘞?

耽不耽误俺们吃午饭咩!”

朱福顺有模有样的回应道。

“刘虎子,又是你嘞,啥都不懂!

五分钟,也就是你拉泡屎的时间嘛。”

村民们听了,除了那个刘虎子以外,纷纷哈哈大笑。


村民们欢呼雀跃,高举火把。

这浩大的声势,简直比五月初五的舞龙会还要热闹。

他们沿路边说,边笑,边唾骂。

村民们的脸上,被火把照耀的圣洁异常,他们一个个的心里兴奋着嘞!

他们自幼便看不顺眼的野种,如今成了杀人犯。

是这些‘正义勇猛’的人们,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钳制捉拿。

在赶往祠堂的路上,我的身体和我的心里,都不再有任何的反抗和挣扎。

少倾,祠堂到了。

上溪村的祠堂是这个山沟沟里最神圣的地方。

据说,这祠堂修建在元朝,到如今历时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光景。

祠堂分为三个大殿,正殿供奉着佛祖和罗汉的铜像,左偏殿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猛兽壁画。

而右偏殿则供着我们上西村,历朝历代所有寿终正寝,故去乡民的牌位。

这些牌位,一个毗邻着一个,整齐罗列。

整整一个右偏殿的东墙面,全部被这些死人的灵牌簇拥的满满。

这些牌位大约有一千来个吧,死后能进入右偏殿供奉的,全部都是一生顺遂,寿终正寝的村民。

像余秀莲那般横死鬼没有资格,像爹,娘,奶奶,以及只余下最后一口气儿的我,都没有资格。

这千百个牌位,就是我们上西村的庇护神。

每任村长选举,三节祭祀,但凡我们上西村发生了任何大事件,都要在这祠堂的西偏殿里,在我们上西村列祖列宗的面前,才能够举行。

村民们把我拖进祠堂的西偏殿,有人主动跳着脚去请来了村长。

村长大名叫朱福顺,今年40出头。

名字取的好,一生福泽顺遂。

他祖上是私塾里的先生,听说还会背诗经的。

上西村的村民大都没什么文化,能把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的拓下,已然算是本事。

像我爹那一辈的人,大都是白字先生,听不懂知乎者也。

也是最近十来年的时间,从深山外的县城里,好不容易下派来了一个教书的先生,在村庄兴办起了学堂,年轻一辈的娃子们才有了读书的机会。

朱福顺是上西村最有文化的人,写的一手好毛笔字,据说单单一个‘福’字。

他就能写出十几种写法来呢!

因此,上西村的乡亲们推选他为村长,相信他,亦拥护他。

不时,朱福顺便踏着一双蓝布鞋,急急的从家里赶来。

朱福顺身材满壮识,长脸八字眉。

一半的头发都已然花白。

他常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据说,这是他去县城开干部大会时,在城里的裁缝铺置办的。

上西村隐匿在崇山峻岭之中,大多数的村民,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深山。

只有朱福顺,他每年都会骑着老毛驴儿,费时一个月的功夫,去山外的县城里开会。

今夜,他仍是穿着那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因为此时正是七月,天气炎热。

朱福顺敞着衣怀,露出了里面白嫩嫩赤条条的胸膛。

他的下半身套了一条蓝纺布的八分裤,裤腿挽到大腿根儿,布鞋都起了毛边儿,右脚的大母脚趾在鞋面里面呼之欲出。

众人见到村长来了,纷纷七嘴八舌的上前报告。

他们将自己的大脚踩在我的腰眼儿上,扯着脖子,斗志昂扬。

“村长,这个野种把施老蔫和他家里的婆娘,还有施家的老太太都给杀了。

百十年的时间,咱们村儿里可都没出过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呸,这野种哪里还能算作人?

简直就是个禽兽,是个活畜生!”

几个村民把我爹,娘和奶奶的尸体也抬进了祠堂西偏殿。

他们把爹,娘和奶奶的尸体在西偏殿里排成一排。

连着那把剁骨的钢刀也被带到了现场。

村民们指着三具尸体,群情激奋,义愤填膺。

有人指着那把剁骨的钢刀道。

“村长,这就是凶器嘞!

野种就是拿着这把菜刀,把施老蔫一家全都砍死!”

朱福顺见状,抬手揉了揉眼皮,舔着嘴唇,嘴巴里‘渍渍’作响。

他看了看被五花大绑,浑身满是鲜血,已经抽干了力气的我。

半蹲在我的身边,用手掌拍拍我的脸颊。

“施……。

呃!

施……!”

朱福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我叫什么。

“那个,小子,是你把施老蔫一家都杀了?”

我拼命的摇头,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冲着地上喷了两下,吐出嘴里塞着的马粪渣。

我声嘶力竭的否认。

“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杀人!”

“这小子撒谎嘞!”

说话的人叫王胜,是我家的邻居。

他从人堆里面挤上前,凑到朱福顺的身边。

“村长,俺今儿亲眼看见,这野种拿着菜刀满村的追他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好不得意。

作为凶案的‘见证者’,王胜威风极了。

可是,他明明在说谎。

王胜与我爹同龄,他明明是自幼看着我长大的,如今他却当着众乡亲的面儿,赤裸裸的冤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胜,你冤枉我!

为什么?”

我撕心裂肺的嚎叫,喉咙里都渗出了血。

王胜蹲下身子,狠狠地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向上提着。

伸出他的常年下地,满是老茧的粗手。

照着我的左脸,便甩了一个耳光。

“你个小杂种!

真随了你娘的根儿,不干不净的东西,竟然还敢抵赖?”

又有人从人群之中闯了出来。

这回站出来的是二槐娘。

二槐娘信誓旦旦的指着我的鼻尖。

“对,就是这个野种杀的人!

今儿那个窑姐上我们家里打酒,还跟我嘟囔着呢。

说这个野种要杀了她!”

这个女人也在说谎。

更多的人举着镰刀和火把站了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哎呦!

我还听着声音了呢……真真切切。

施老蔫在自家里喊着,俺儿子杀人啦,救命呀!”

说这话的是马三伯,他家里在村东头,我家住在村中部。

两家离着七八百米的距离。

这群人,为了置我于死地,连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有的村民都窃窃私语小声嘀咕着。

“看没看到这个野种的面相,眉毛浓黑,煞神像,天煞星转世嘞!”

“施老蔫真是倒霉哟!

讨了那种女人当婆娘,养个十几年的野种,结果连命都搭上喽!”

朱福顺被这些人说的一怔一怔。

站起身来,围着我爹娘的尸体旁边绕了几圈儿。

只见他低着头,手指头捻着那中山装的一角。

“唉!

你们当真肯定,这小子就是那杀人犯?”

“肯定着嘞!”

村民们一个一个的点着头,就如同我爹娘出事的时候,他们都站在案发现场一般。

他们把当时的场景描述的绘声绘色,他们口中的我,就是一个狰狞丑陋的屠夫。

手持剁骨钢刀,面露凶光,神情阴狠。

他们越说越凶,越说越离奇。

还有人指着我大肆宣扬,说亲眼见着,看到我趴在我爹的尸体上,张着血盆大口。

在他们的嘴里,我成了吃肉喝血的畜生嘞!

呵呵!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群村民你编一点,我凑一句。

就变成了我杀父弑母的铁证。

朱福顺看着地上不成人样的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伸出手紧了紧自己身上的中山装。

鄙夷的撇着嘴巴。

“既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杀人偿命。

这小子,就按照咱们的村规处置吧。”

“村规!”

村民们纷纷疑惑的皱着眉头,上西村儿百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人命案子。

大家一个个的,早都忘了村规是什么!


娘实在解不开麻绳,索性将水桶一起带上。

娘将绳子握在手里,拼命的在空中甩动,然后朝着余秀莲的方向,连同水桶一起扔了过去。

这水桶正好巧不巧的勾住了余秀莲的腰眼儿。

爹也壮起胆子,捡起绳子的另一头。

照着余秀莲缠了起来。

一圈儿又一圈儿。

麻绳将余秀莲的双臂,腰杆,脚踝索的死死。

爹用牙齿咬着麻绳的一端,系了一个紧紧的杀猪扣。

这杀猪扣,便连几百斤的老母猪也挣脱不开。

此刻,我终于长吁一口气。

我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戳了窟窿的轮胎。

我放开了手中死死握着的镐头木把。

整个人向身后一仰,瘫在了满院的马粪蛋上。

全家人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都放了下来。

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屁股倚在院东苦水井畔。

娘一边用手掌拍着心口,撇着嘴,皱着眉头呼道。

“啊呀呀!

这是个什么脏东西?

可骇死人了!”

爹离着那女鬼只有一步开外的距离,他双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两腿岔开蹲在地上。

爹年纪大了,体力支应不住,再加上受了惊吓。

身上淌出的汗水,都抵得上刚淋过倾盆大雨般。

汗水将他的衣背全部氤湿,斗大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脸颊,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将院子里的黄土地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碎坑。

余秀莲化作的厉鬼仍不安分。

她被捆在杀猪扣里,龇着獠牙,仰着头,朝天厉声咆哮,想要挣脱出来。

那手腕粗的麻绳,在余秀莲的身上崩到了最大的极限。

忽的,我隐隐约约听到,麻绳竟发出了‘咯吱,咯吱!

’像老鼠偷食般,熙熙簇簇的声响。

女鬼躺在地上,反复摩挲,她的眼神含着凶光,十根手指如同蛆虫一般蠕动。

突然之间,随着一声剧烈的嘶吼。

余秀莲身上的麻绳儿,像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在四处散开。

麻绳碎屑崩到我的脸上,身上,胳膊上。

将我的身上擦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这痛感,就像父亲抽打在我身上的皮鞭子。

不好,女鬼挣脱了!

余秀莲触不及防的,朝着离她最近的爹扑了过去。

此刻,我的大脑不做多想。

我第一时间压到了爹的身上。

爹被我的身躯死死地护在身下,余秀莲那比钢刀还要锋利的黑指甲,瞬间划破我的后背。

殷红的鲜血顺着我的后背蔓延开来,汩汩滚烫的红色液体,延着我的肩膀流到了父亲的脸上。

我爹‘啊呀’的长大了嘴巴,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嘴里含糊不清的呼唤我的名字。

“现儿,现儿!”

我已有好多年没有听见爹张口呼唤我的名字。

这些年间,他都是叫我混账。

父亲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却还夹杂了一丝的心疼与悔恨。

我想,就是此刻死了,能亲口听见爹叫我一声现儿,这就值了!

余秀莲终于要得手。

我默默地闭起双眼,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王川那张惨白,浮肿,死不瞑目的嘴脸。

王川的肚皮都已经被这个女人破开。

我能够预感到我的结局,便是如同王川那样,被身后这个惊悚的厉鬼掏心挖肺。

都怪我,连在义庄做个抗尸匠都做不好。

招惹这么凶狠的厉鬼上身。

这下,恐怕要累及爹娘。

说不定,就是片刻之后,我们一家四口便要在地狱里团聚。

猝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喝起。

那声音,苍老且坚定。

马小山像天神一般降临在我家院中。

这个老马,准备一些捉鬼的工具,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妖孽,休要害人!

待贫道打的你灰飞烟灭。”

马小山“哇呀呀”的叫嚷着,不知用什么东西击在了余秀莲的后脊梁骨。

只听得,余秀莲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回,轮到这个女鬼开始四处逃窜。

马小山从自己身上背着的黄布口袋里,朝着我和父亲的方向扔过来一个墨斗。

“施现,快来帮忙!

休得让这个女鬼逃出你家院子。”

马小山一到,我顿时有了底气。

我急忙从父亲的身上爬起,顾不得后背伤口的疼痛,捡起地上的墨斗。

“老马,我该怎么办?”

马小山指挥我们一家三口。

“你们拽着这根墨线绳子,将余秀莲的鬼魂和我一起框在其中。”

娘听了这话,掂着小脚跑过来帮忙。

爹也从地上爬起。

我将墨斗的一头交与娘的手中,然后拽着另一根的丝线,跑到院子的尽头。

爹在中间儿将墨斗绳子扯起,我们一家三口,正好用这墨线,在自家院子里形成了一个闭环的三角形。

马小山和余秀莲纷纷被困在墨线之内。

余秀莲张牙舞爪的抬脚逃窜,她的身体刚刚贴近墨线,那墨线便如同带火的钢丝一般,烙得她整个肉体发焦。

马小山从黄布口袋里摸出一把糯米,口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法诀。

“天道恢恢,法遍十方。

吾今使令,万鬼莫藏,听者来檀,闻者赴约,若有迟延,天诛地灭无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糯米如同洒豆子一般,甩在余秀莲的身上。

这些糯米粒,碰到女鬼的身体。

便化作千千万万个雷点,一触即爆。

只见了余秀莲的身上噼里啪啦,糯米点子在她身上炸个不停。

余秀莲困在墨线之内,鬼哭狼嚎,好不悲惨。

马小山趁机从怀中摸出一纸黄符。

口中再次呢喃道。

“头顶佛世尊,口中念观音。

身后是玄武,身前为老君。

左边是青龙,右边白虎神。

弟子来到此,奉请护法神。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

我奉此符,横扫不祥。

天罗神,地罗神。

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马小山说着,趁女鬼挣扎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黄符贴到了女鬼的颅顶。

再看那余秀莲,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以十分诡异的姿势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马小山转过身,对着我大呼。

“施现,接着!

助我一臂之力。”

老马顺势扔给我一个巴掌大小的宝器,我一跃而起,接住宝器。

定睛一看,正是昨天晚上在义庄里,马小山手持的那个玲珑嵌宝八角铜镜。

“罩住这女鬼的头顶!”

我接住镜子,这回誓不能再次失手。

我左手拉着墨斗的黑线,右手持镜,高高举起。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

日光和铜镜折射出来的光线交相辉映。

两束光芒合二为一,从玲珑嵌宝八角铜镜里,直直的射出一束金黄的光线。

这光线异常耀眼,晃的人瞳孔都睁不开。

余秀莲在这束金光的照耀下,身体逐渐焦化。

从头,到脚全部变成了一滩黑糖色。

忽而,只见马小山从衣袖里,再次摸出一件稀奇的法宝。

那是一柄用铜钱和红色丝线穿成的金钱剑。

马小山手持金钱剑,瞄准余秀莲的胸口。

两脚蹬地,一跃而起。

这金钱剑顺着女鬼的心窝穿身而入,只将她的躯体整个贯穿。

那余秀莲,眼睛瞪得巨大,眼睑都迸裂开来。

只见她口中的獠牙呼啸。

从她的心窝处,骤然之间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这火光,并不似我们常见的凡火。

外焰为红,内焰为黄。

女鬼身上的火团通体幽蓝,像极了夜晚乱葬岗里常见的鬼火。

余秀莲在这熊熊烈火之中,顷刻之间肉体化为一团齑粉,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骨头碎渣。

少倾,待火势散去。

我们家的院子里,从空中掉下来一柄金钱剑,连同我爹种地用的镐头,还有那把我们家厨房的剁骨刀全部齐齐落下。


余秀莲直勾勾的踧在我爹背后,瞳孔涣散,蓬乱的头发盖着半张浮肿的面。

她的爪子又枯又瘦,黑灰色的指甲有半尺多长。

此时,那女鬼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惊悚的邪笑。

“爹,闪开!”

我连忙大呼,好在,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柄剁骨的钢刀。

我振臂挥舞钢刀,朝着爹的背后,朝着那厉鬼余秀莲狠狠剁了过去。

爹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傻了,见我举着钢刀,还以为我要剁他。

只见爹跳着脚,龇着牙。

“啊呀!

你这个孽障。”

却发现我直接滑过他,掠越过他肩膀上的镐头。

照着他的身后劈了过去。

我手持菜刀,不偏不移,准准的斜劈在余秀莲的脑瓜顶。

霎时间,余秀莲“呀……哇……!”

一声凄厉的嚎叫。

顺着她的天门,直迸出一股浓郁的黑烟。

就像烟筒排气儿一般,喷涌出来。

爹被这黑烟呛的猛咳,诧异的回过身,立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娘亦吓的双唇发颤,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咕咕直喘。

那把剁骨刀死死的卡在了余秀莲的颅骨缝里,任凭我费了力气也拔不出来。

余秀莲头顶菜刀,两只爪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抓。

此刻,这厉鬼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黏溺浓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脑瓜顶流下,糊住了她的整张脸。

她的脖颈,她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猝然胀起来暗紫色的经络。

余秀莲脖子诡异的扭动着,嘴巴张的大大,现出了满嘴血红色的獠牙。

“啊呀!

鬼……啊!”

爹吓的身子如同面团儿,一个屁股墩儿,便瘫坐在了地上。

余秀莲目标在我,只见她的双脚像牛皮筋蹬在地面上,纵身飞跃,整个人向我扑过来。

我的手里失了工具,怎能敌得过她?

好在,我反应足够灵敏。

见她向我袭来,我的腿肚子儿像镶了轮捻子。

拔开腿,撒丫子就跑。

我几步奔到院门口,谁知我爹,方才进院儿时,竟顺手用铁丝将栅栏门儿栓上了。

我解了两下,手掌被铁丝勒的生疼。

突然间,从我的后背,传来彻骨的寒意。

我登时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见娘扯着喉咙大叫,声音都在发抖。

“现儿,在你身后哩!”

我猛然转身,那余秀莲正站在我背后半捺远的距离。

她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我的鼻子正对着她的嘴。

一股子又腥又臊的尸臭味儿,瞬间呛进我的鼻腔,直冲我的天灵盖。

余秀莲张着血盆大嘴,照着我的脖子就要开啃。

我伸出双手,卯足全身力气,照着她的两个膀子猛推。

“滚去吧你!”

我脱口而出。

余秀莲被我推的身体后仰,脚后跟儿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眼见着她的身体后倾,后脑勺马上都要挨到地面。

突然间,她竟然凭借自己脚踝的腕力,身躯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的又弹了回来。

好在我身板子瘦弱,薄的只剩肋巴骨,好似个纸片人。

我一个大侧步,从那女鬼和木栅栏之间挤了出来。

然后围着院子,撒丫子继续逃窜。

余秀莲哪肯轻易的放过我,这个娘们儿生前就小肚鸡肠,对自家老爷们儿都是非打即骂。

怪不得王川会活活勒死她,然后将其尸体伪装成上吊自尽。

谁能料到,这娘们竟会尸变,化作厉鬼后也不让这世上的人消停。

我围着自家院子,躲债似的猛跑,跨骨都要甩飞出去。

那娘们儿跟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

从肺腔里还传出来,狼叫似的哀嚎。

我的双腿毕竟是肉做的,跑了几圈下来,便如同灌了铅块儿般,又酸又涩,胀的要命。

我的速度明显减弱,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女鬼伸长的枯指甲,已经戳进到我的脊梁背。

这么一直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总该再做点什么。

说是迟,那是快。

我直接向后仰,平躺在地下。

双脚蹬地,顺着女鬼的裆部直接滑了过去。

余秀莲迅猛的转身,脚掌和地面之间都磨出个火星点子。

我坐在地上,急急的后退。

余秀莲龇着她尖锐的獠牙,一步一步,向我紧紧逼来。

我的双手不停在地面摸索,只可惜我家的院落,穷的连颗老鼠屎都找不到。

只余下那满满一院子的,晒得干憋糊臭的马粪蛋。

我下意识的抓起马粪蛋儿,连指甲都扣进了粪球儿里。

照着那女鬼的面部,重点攻击她的双眼。

我疯狂的甩着胳膊,把那马粪一坨一坨的,向女鬼面门掷去。

余秀莲身体僵硬的就像庙里的泥菩萨,她的关节已经不灵活,每走一步,都能听清楚她骨头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哼哧哼哧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真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倘若今天真的惨死于鬼魂之手,只怕这便是我此生的命。

我的双手扔在机械似的投着马粪。

余秀莲丝毫不惧怕,在污秽倾盆之中,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已然放弃了抵抗。

突然,就在那个女鬼,离我只剩下半米之遥。

余秀莲突然面庞扭曲,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活生生把脑袋强硬的转了180度。

是娘,不知在何时。

娘突然跑到了院子里,捡起地上我父亲掉落的锄头,狠狠地劈进了余秀莲的后颈。

余秀莲身躯的正面对着我,脑袋却旋转到了背后。

一双骇人,只余下眼白,且流着血泪的眼睛。

直勾勾的凝视着我娘。

娘心慌极了,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鼻涕,眼泪吓的淌了一脸。

那女鬼倒着往后走,却正好是往我娘的方向行进。

娘一个裹脚女人,本来走路就不利索,如今被余秀莲紧逼,两只还没有巴掌大的脚丫子,在院子里死命的倒腾。

娘还没跑出两米远,便左脚拌住右脚,摔了一个大大的狗吃屎。

余秀莲转着肩膀,两根胳膊像水井边的摇把一样,逆时针旋转。

她那两双干枯犀利的爪子,直逼着我娘的皮肉便要刺下。

“不要伤害我娘!”

我焦急的大声呼救。

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我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弹起来,拉住卡在那个女鬼脖颈上的镐头把。

长长的镐头木柄,把手上已经被父亲常年汗水磨砺的,圆润且光滑。

我拉住那木柄,像拔河一般。

死命的把余秀莲往后拖。

余秀莲的躯体揉皱的皮影人偶,她的脑袋和胳膊纷纷移位,肢体七零八落的在院子里狂舞。

“爹,赶紧过来帮忙啊!”

我咬着牙关,撕心裂肺的像爹讨救。

此时的爹,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他不知所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围在那个女鬼的四周,摊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道。

“拿条绳子,把这娘们儿拴起来。”

爹得了令,整个人却仍是浑浑噩噩。

“呃!

绳子,绳子。”

娘在地上蹬着腿儿,直起身子。

“苦水井边儿有麻绳。”

娘慌张地跑到院子东边儿的苦水井旁,我们家平日里打水的木水桶上,正有一根儿用麻子搓成,大约小孩儿手腕那般粗细的长绳索。

娘蹲在水桶旁边,神色慌张,一双手像是中风的病人,哆哆嗦嗦,拖泥带水!

我死命的拽着镐头把,想要将那女鬼钳制住。

余秀莲剧烈的晃动自己脖颈,劈在她后脖颈里的镐头,一点一点从皮肉里往外挣开。

“快点儿呀!

这娘们儿就要挣脱出来了……。”

我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死死的握住镐头的一端,拼命的向下用力,和那女鬼反复周旋。


我又问马小山。

“这麒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比得上牛壮硕吗?”

马小山将这颗黑曜石交还给我,细细的为我讲解。

“据说,麒麟瑞兽,性情温和,传说能活两千年。

书有记载,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礼记·礼运第九》曰:麟、凤、龟、龙,谓之四灵。

《淮南子·地形训》里讲过。

‘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

’。”

我反而越听越懵。

“什么应龙生贱马,贱马生麒麟。

就连这些下地的牲口也分贫贱富贵吗?”

马小山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施现啊施现,挺好的苗子,可惜肚子里没有半分墨水。

记得,人得须读书,否则就会贻笑大方啊!”

我倒不以为然。

“读书有什么用嘞?

还不如身上有个把子力气,把家里的耕地开垦成良田。

将来,每年收上十几石粮食。

也好攒些家私,好讨婆娘。”

马小山听了我的话,垂着眼皮,无奈的摇摇头。

“好好的金子蒙了灰,发不出光来。

金丝楠木做恭桶,糟蹋了好材料。

得了!

施现,你过来,我帮你的伤口涂一些金疮药。”

我乖乖地走到马小山面前,背冲着他,盘着腿坐下。

马小山把脑袋钻进香案底部,撅着屁股。

伸长了胳膊,在里面摸索片刻。

少倾,只见他从香案底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

马小山摇着瓶子,冲着我显摆。

“这是我学成茅山术,下山的时候,我师傅送我的玄门秘药。

有红花,鹤胆,黑鱼血,鹿茸粉等四十几种名贵中药制成。

你小子也算是有福气,今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玄门秘药的厉害。”

马小山说着,让我脱掉上半身的衣服。

我上半身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麻布外搭,胳膊的关节处缝了两个大蓝补丁。

这件已是我所有衣物之中,最工整最干净的一件。

可惜,好好的一件外搭卦,如今却被那个余秀莲的长指甲活活给抓烂了!

我一个一个解开胸前的盘扣,扯掉衣袖,脱到伤口处,伤口处的血液已经粘稠。

将这麻布外衣和我的皮肉紧紧粘连在一起。

“嘶……啊!”

我浑身发抖,疼的嘴唇都变成了惨白色。

马小山连忙拍拍我的手。

“小心一点儿,再把伤口给扯烂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麻衣,用自己沾着灰的指甲,将我伤口处的碎布条和我的皮肉一点一点剥离开来。

我的伤口一紧一紧的,马小山的指甲又粗又硬。

如同有人拿着牛角板在我的破皮处刮痧一般。

“老马,你好歹轻着些!”

我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马小山毫不在意,云淡风轻道。

“大小伙子,还怕疼?

我瞧你舍身救父的时候不也满英勇!”

“那是我爹,亲爹!

便是替他死,也是应该。”

马小山毫不吝啬,将他师傅留给他的玄门秘药,顺着我的伤口往下倒。

这药应该是油状的形态,侵在我的伤口处。

想冬天里的冰水初融,化在我的伤口里,清清凉凉。

一瞬间,我的后背阵阵酥麻,顷刻便不觉得疼痛。

马小山一边帮我涂着药,一边暗自点着头。

“好小子,我倒是没看错你!

以前我见你年龄不大,满口脏话。

只当你是个混不吝。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蛮孝顺。

记得,百善孝为先。

对自己的爹娘恭敬,将来自然会有福报!”

我道。

“那是自然!”

马小山帮我上完药,给我寻了一件他的新衣裳。

黄棉布的料子,干干净净,工工整整,连半点补丁都没有。

我将这新衣服穿在身上,棉布的衣料就是柔软,裹在身上,像盖了一层棉花。

我咧着嘴笑着,问马小山。

“老马,你还有这么干净的衣服嘞!

我穿上像不像个新郎官儿?

真是多谢你呦!”

马小山依故喝着酒,朝着我挥挥手。

“还是莫要耽误时间了!

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回家去。

再同你父母商量一番,小小年纪,三百六十行,切莫再做抗尸匠!”

我急急忙忙收拾着行李被褥,将它们卷成一个包袱卷,用绳子捆好。

“我就觉着当个抗尸匠也不错!

日子过得轻松逍遥。

老马,你不也在这义庄里面守了几十年?”

马小山闻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恶气。

“我是茅山门徒出身,命里注定缺一门。

现如今能混在义庄里过安生日子,已然觉得不错。

可是你与我不同,小小年纪,还是要多学点本事,好给自己谋个锦绣前程。”

马小山一提起他的过往,总是会暗自神伤。

他平时不大喜欢同人讲话,只爱浑浑噩噩的喝大酒。

平时的马小山,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酒气熏天。

喘起气儿来,都是又腥又辣的口臭味儿。

马小山的婆娘偷汉子跟男人跑了,他也不恼,依旧抱着个酒葫芦灌黄汤,还自称自己是‘糊涂仙’。

村民们都厌弃他,便如同厌弃我和我娘那般。

所以才打发他来义庄,扛死人的尸体。

我与马小山在义庄相处了小半年,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清醒。

马小山啊马小山,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此时无论他再说些什么,我已然听不进去。

我卷好铺盖卷,背上肩头。

朝着马小山挥了挥手臂,转身便踏着轻盈的步伐,奔出了义庄的大门。

回家喽!

爹还说,晚上让娘给我炖我最爱吃的酱豆腐。

今儿也不知是交了什么好运,我只觉得比过大年还要开心。

我沿路上哼着小调,晚风轻抚我的面颊,只觉得异常清爽。

义庄到家,短短百十几米的路程。

我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数着走回去。

或许,爹已然认定我是他的儿子了吧!

娘信誓旦旦地跟我讲,我就是施家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野种。

我跟爹长得还蛮像的嘞!

都是黑黑瘦瘦,个头不高。

不过爹的眼鼻有些丑,眼小,鼻塌。

好在我的容貌随了娘,眉眼之间隐约有几分清秀。

我背着包裹不知不觉便到了自家的院门口,从院子里边看见我家屋里头,烟筒上往外喷着滚滚的热烟,屋子里燃着明亮的烛火。

我拉开栅栏门,走进院子。

还未进门儿,便开始大声呼叫。

“爹,娘!

我回来了!”

少倾,却不见屋里有人应声。

大概是屋里摆上饭食了吧,我紧紧肩膀上的绳索,微微一笑。

兴冲冲的奔进家门儿。

可是,小厨房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炉灶里的柴火还在汩汩地烧着。

“人嘞!

儿回来了!”

我挑着眉毛,直奔主屋。

主屋的房门虚掩着,从门缝底下,流出了一滩鲜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血。

我的心有些慌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轻手轻脚推开主卧的房门。

眼前的一幕……。

我的大脑一片漆黑,脚步昏昏沉沉。

我的身体支撑不住了,顷刻间便摊软在了地上。

主屋里,我爹,我娘,还有我那糊涂的奶奶。

他们三个人,满身都是黑血,尸体歪七扭八的布满了整间主屋。

爹平躺在主屋的地面上,他的脸上,身上,四肢上。

全部都是刀砍斧剁的痕迹。

娘的尸体趴在爹的旁侧,歪着头,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怔怔瞪着远方。

奶奶则死在了黄土炕上,左脚的袜子都散落了,光着一只小脚,面门上,腹部全部都是刀伤。

而就在爹的脚边,我的正前方。

散落着那把,今儿白天我用来对付余秀莲的,那把木柄剁骨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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