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远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电话里不是说她有病吗？”发小冷冷地说，“现在你知道她真的走了。”
陆远跌坐在化妆台旁的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崩溃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对不起...”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对不起...”
但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人会原谅他了。
陆远突然情绪失控，一把将发小推到墙角，眼眶泛红地质问道，
“这是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你告诉周雨萱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这场遗体化妆是他的遗愿”
他转向陆远，语气冰冷地开口，
“陆远，你不是要赚钱养情人吗？”
“这不就是机会？”
苏语晴在陆远身后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角，
陆远疯了似的开车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
站在门口他踌躇不前，好像怕看到什么。
我看到陆远咬紧牙关，最终还是牵着苏语晴的手踏入了这个家门，
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他眼中的真爱吧。
6.
陆远走进了我的书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
在我们八年的婚姻里，他从未关心过我的生活，
就连我想要一间书房的请求，还是在他与苏语晴重逢那天才被勉强答应，
但这满屋的痕迹并非我为他准备的全部，
我皱眉，心中抗拒他看到这些爱的印记，
反正他也从未在意过，
陆远开始收拾我的遗物，
我看着他一件件整理着属于他的东西，每一样都勾起我们之间的回忆。
那条蓝色的围巾还挂在衣架上，是去年冬天我特意定制的。
记得那天他说冷，我就去找了家手工店，挑了最柔软的羊绒料子。
发小还笑我：“你跟个老妈子似的这么细心。”
“去你的，”我笑着打他，“你懂个屁，这叫爱情。”
书桌上还放着那个机械猫的马克杯，是他最爱用的。
有次我看他总是捧着冷咖啡喝，特意买了个带保温功能的。
他嫌丑，说这么可爱的杯子配保温功能像个老年人用的。
“你看这个，”
发小拿起桌上的相框，“这不是你俩去年结婚纪念日拍的吗？”
相框里的照片是在海边拍的，他穿着白色衬衫，笑得那么灿烂。
那天我特意请了假带他去海边，他说想看日出。
我们凌晨四点就到了海边，他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就这么抱着他等天亮。
“是啊，”陆远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抽屉里还有一沓电影票根，从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的《泰坦尼克号》，到前几个月看的《星际穿越》。每次看完电影他都会哭，我就笑他爱哭鬼，他就说我不懂浪漫。
“雨萱这人就是太较真了，”发小叹了口气，“连电影票根都要收着。”
我看着陆远翻出那个蓝色的小本子，那是我记录他加班的日历。每次他熬夜工作，我都会提前准备好咖啡和夜宵。他总说我婆婆妈妈的，其实我只是心疼他。
“你都忘了吗？”发小对陆远说，“她每次出差前都会给你准备一周的饭，冰箱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还贴着标签写着哪天吃什么。”
陆远的手停在了那堆明信片上，那是我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寄的。就算只是去隔壁城市开个会，我也要给他寄一张，上面写着“想你了”三个字。
衣柜里还挂着他最爱的那件衬衫，去年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限量款。他穿上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小男孩，在镜子前转了好久。
“你说她...”陆远的声音颤抖着，“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
我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这些回忆，这些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发小又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份保险单。
那是一份人身意外险，保险受益人写的是陆远的名字，
保单金额高达一百万，
陆远连看都没看那张保单，直接拿起了压在下面的信件，
才读了两行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亲爱的陆远：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其实我挺庆幸你对我感情不深，
这样听到我离开的消息时，你应该不会太难过。我不忍心看你哭。
关于你和苏语晴的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第一次撞见你们在酒店门口拥抱的那天，正是我确诊白血病的日子。
但看到你开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病痛也没那么难熬了。
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尽可能久地留住你“周雨萱的丈夫”这个身份。
我知道失去我的工作室后，你的生活会很不容易。
但有苏语晴陪在你身边，相信你会过得更好。
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了，包括这份一百万的保单。
不知道你看到这里了没有，毕竟我故意把保单放在了信的上面。
我只想告诉你，
我爱你。
泪水打湿了保单，
陆远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直到纸张被捏破，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那封薄薄的信放声大哭，
泪水不断从他脸颊滑落，
就像当初我得知自己患病，却只顾着担心离开后他该怎么办的那天。
他颤抖着爬到发小脚边，
“周雨萱一定还活着对不对？她得了白血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明明在会场的时候她还说要回家给我做最爱吃的菜...”
我本想在家里给他准备最后一个惊喜，
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结束生命，
没想到苏语晴看出了我的异样，递给我那杯致命的酒。
发小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
“因为她太爱你了。”
“可你从不在意，她瘦得像根竹竿，脸色蜡黄，你注意过吗？”
“她那么爱你，事事都要跟你报备的人突然消失那么久，”
“你就没想过她去做什么了吗？”
发小俯下身，眼里满是质问，
她一直不喜欢陆远，说陆远对我不是真心，
但我没信。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7.
陆远跪倒在地，
往日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颤抖着手捡起散落一地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断断续续地低语着，
“这个手办...是我看漫画时随口提过的...”
“这台游戏机...是我和朋友逛街时说想要的...”
“这盒饼干...是我在父母面前夸赞过的...”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的...”
我默默地望着这一切，
回想起那些年为了打探他的喜好，不知送出了多少礼物给他身边的人，
只为能让他每一天都能绽放笑容，
可这些真相，他永远都不会知晓了，
他环视这间从未踏足的书房，却处处都能看到属于他的痕迹，
一个沉迷海贼王，热爱电竞的男孩，
就是这个空间真正的主人，
泪水打湿了手中的信纸，
他的黑色工装上沾满尘埃，
突然，他重重地跪下，额头撞向那张冰冷的死亡证明，
他们动静太大加上忘记关门早就引来了邻居的围观。
现场一片哗然，却无人敢上前，
泪水不断滑落，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钟声，
“周雨萱，我错了”
“都怪我太迟钝，没能察觉你的异样”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求你原谅我”
“求你回来...别留我一个人...”
“我真的好后悔...”
他哭得声嘶力竭，最后连话都说不完整，
而我只是冷眼旁观，
每一次叩首都让他的额头伤痕更深，直到鲜血渗出，
苏语晴想要搀扶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他执着地擦拭着那些礼物，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伤痛，
起初围观者们举着手机热衷于记录这一幕，
渐渐地，他们觉得索然无味，陆续离开，只剩下他一人喃喃自语，
苏语晴本想陪在他身边，
但一个靠陆远吃饭的人，又怎会真情实感的在这里陪他呢？
8.
我看着最后一个旁观者离去，
陆远瘫坐在地上，泪水早已流干，呆滞地望着四周，
“你一定是在骗我...”
“别闹了好不好...”
“周雨萱，我撑不住了...”
路人将陆远痛哭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让陆远瞬间成为网络焦点，
很快有人挖出苏语晴是他的高中同学，还有校友爆料两人曾经的恋情，
工作室被愤怒的网民围攻，客户纷纷解约，
毕竟，连自己垂死的妻子都不闻不问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尊重其他逝者？
曾经辉煌的工作室沦为人人唾弃的对象，濒临破产，
同行们也趁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但陆远似乎感知不到这些，
他只知道，那个永远包容他的人永远离开了，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出卧室，
看到苏语晴正专注地刷着手机，
他委屈地张开双臂，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我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还天真地以为苏语晴是真心实意地爱他，
他从未为背叛感到愧疚，只是失去了一个无条件爱他的人而难过，
而苏语晴，不过是贪图他的钱财罢了，
他渴望的拥抱换来的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远哥，你得赶紧接点活儿了，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苏语晴头也不抬，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陆远愣住了，随后凑到她身边撒娇，
“语晴，能不能先放下手机陪陪我？”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如果是我，早就放下一切去拥抱他，轻声安慰，
但苏语晴不是我，
她根本不爱陆远，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远，你以为谁会在乎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了！”
“这种日子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忍受下去！”
陆远怔在原地，
这些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苏语晴索性撕破脸皮，毫不客气地说：
“陆远，我今早就看到你们工作室倒闭的新闻了”
“我说得直白点，没钱的情人谁愿意要？”
“我知道周雨萱给你留了一百万，给我八十万，我立马从你眼前消失”
陆远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我在一旁冷笑，
“你不是说...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吗？”
苏语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讥讽地瞥了陆远一眼，
“爱我？”
“陆远你该清醒了，这世上除了周雨萱”
“还有谁会对你动真心？”
“别告诉我你真信了那套青梅竹马的鬼话”
陆远如遭雷击，却仍不死心地抓住苏语晴的衣袖，
“语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明明说要陪我到老的...”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
苏语晴可不像我这般能忍受陆远的纠缠不休，
果不其然，被他烦得失去耐心的苏语晴猛地甩开他的手，
“我就不该跟你混在一起”
“你要是舍不得那笔钱也行”
“反正老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苏语晴抄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开始翻箱倒柜，
屋里摆满了我为哄他开心特意收集的限量手办和周边，
恋爱时我甚至找人定制了独一无二的海贼王珍藏品，
就为看他露出欢喜的笑容，
如今这些却都被苏语晴粗暴地塞进背包，
眼看珍藏即将被洗劫一空的陆远慌了神，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阻止，
一把抓住背包边缘，
“求你了语晴，有话好说...”
苏语晴冷笑一声，
狠狠将他推倒在地，
还不解气似的，又朝他腹部连踹数脚，
直到他蜷缩成一团痛苦呻吟，
陆远挣扎不已，这一刻终于看清苏语晴的真面目，
很快他就被制服在椅子上，嘴被堵住发不出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洗劫一空，
泪水夹杂着绝望无助地流下，
我冷眼旁观，心中再无半点怜悯。
9.
失去所有值钱物品后，
陆远一贫如洗，
无奈之下只得灰溜溜地回老家投靠父母，
我默默跟随，
从前我总是主动探望陆远的亲朋好友，
时常带着各类生活用品慰问亲戚们，
可陆远从不在意，认为亲戚们都是拖累，
殊不知我们的生意多亏这些亲戚们照应，
视频事件还未传到老家，
公公婆婆见到陆远便嘘寒问暖，
“小远回来了啊，雨萱怎么没一起？”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陆远尴尬地低下头，一时语塞，
“雨萱那丫头又惹你不开心了？”
“别生气了，今天正好亲戚们都在，大家聚聚”
婆婆赶紧打圆场，
话音未落，隔壁张婶就嚷嚷起来，
我记得她退休后是我帮忙介绍了份工作，
“哎呀这不是小远吗，雨萱呢？让我看看雨萱”
“上次雨萱给我介绍那工作可合适了”
陆远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张婶的大嗓门很快引来了其他亲戚，
见到陆远纷纷打听我的消息，
“小远，这是雨萱托我给你带的水果，知道你爱吃新鲜的”
“雨萱人呢？她上回给我推荐的膝盖药特管用”
“别怪我们说话难听，雨萱来看我们比你勤快多了”
...
“周雨萱死了”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回过神后众人炸开了锅，
“你是不是都没带雨萱看过白血病”
“平时不回来看看就算了，连自己媳妇也不管不顾”
陆远抬头，
“你们怎么知道她病的事？”
大姨叹了口气，
“陆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三个月前她回来看我们，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三个月前...”
“为什么我没发现呢？”
陆远喃喃自语，
还没等他想明白，周围亲戚的指责声就淹没了他，
“你爹妈是咋教你的”
“我们帮了你们那么多忙”
“雨萱那么好的姑娘，就叫你们给作没了”
这些亲戚可都不是善茬，
要不是我经常打点关系，陆远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眼见在陆家讨不到好，
亲戚们一拥而上对着公公婆婆破口大骂，
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冷冷发笑，
混乱中陆远不住后退，
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什么，
我冷眼看着他重重摔在地上，
从前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在他身后，
如今却再也不会了，
陆远望着空荡荡的背后，又看看眼前指责他的亲戚，
泪水无声滑落，
“陆远，你真不是东西”
“白血病都那么严重了你还在搞什么收徒？”
“她要是好好休养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我看就是那次你们喝酒害死了她。”
一个大妈尖声喊道，
陆远一愣，
“酒？那天她根本没有喝酒啊。”
10.
忽然间，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布满血丝的双眼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天只有一个人给了她酒，
是苏语晴，
陆远给苏语晴打去电话，
告诉他保险理赔金已经到账，
承诺会分给他八十万，
苏语晴闻言立刻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盒治疗关节炎的药，
“阿远，之前是我太冲动了。”
“记得你总说关节疼，这是我特意找人买的进口药。”
我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暗自发笑，
这根本就是药店里最便宜的消炎药，
陆远也一眼识破了这拙劣的伪装，
他的表情愈发阴冷，
“你早就知道周雨萱有白血病，对不对？”
苏语晴似乎还没察觉到危险将至，故作茫然地说道，
“啊？白血病？我完全不知道啊？”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她这是在说谎。
陆远冷笑着，突然亮出一把水果刀，
苏语晴吓得浑身发抖，想逃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
“你知道她有白血病还给她灌酒！”
“就是你给的那杯酒要了她的命！”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眼中布满血丝，
苏语晴终于撕下伪装，
“我害死周雨萱？要说害死她的人，分明就是你！”
“她病得那么重你视而不见，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就算没喝我的酒，你送的那三瓶酒早就...”
“住口！”
苏语晴话音未落，陆远已经将刀捅入他的心脏，
刀锋穿透血肉，将她钉在了墙上，
她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临终前的惊恐，
“你害死了她！”
“要不是你，雨萱现在还活着！”
“我最珍视的人本该好好活着！”
他疯狂地抽出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向苏语晴，
直到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杀死苏语晴之后，
陆远顾不上满身血迹，
跌跌撞撞地跑回我们的家，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
趁他外出时，我的朋友们已经将所有遗物搬空，
包括我在孤儿院长大时的一切，
都被送进了火化炉，
在那个破旧的孤儿院为我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
我注视着陆远精神崩溃的模样，
他像个疯子般在房间里翻找，
却发现每个角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剩，
他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着翻开桌上的通讯录，妄图联系我的朋友，
我感到内心异常平静，
正准备转身离去，
身后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停顿片刻，
毅然迈向那片光明，
迎接崭新的旅程，
而陆远紧抱着那本贴满海贼王贴纸的通讯录，
双眼空洞如同一具行尸走肝，
翻开的每一页都找不到任何关于我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