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席地而坐,蜷缩在萧翊床边。
窗外的月光透亮,清冷的光辉洒进来,照在被清理过的地面。
床幔里的呼吸声清浅又低弱,可我知道,他没睡。
就在方才,他还低声嘲笑我。
“原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不曾想,竟是个蠢的。”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就是知道,才会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上来。”
月光微微偏移时,幔子里再次传来萧翊的声音。
我茫然的抬头,不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
直到他再次出声:“叫你上床来,听懂没?”
我略显犹豫,又怕惹怒他,只得硬着头皮掀开床幔爬了进去。
见我还算乖顺,萧翊艰难的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指着床头的抽屉。
“纸笔在里头,拿出来,我说什么,你便写什么。”
我一一照做。
细长的纸条摊在手心,上面却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安好,勿念!
我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
国公府的任何事都不是我该过问,也不能过问的,哪怕只是这四个字。
“回头,你将这纸条帮我偷偷的塞给小金,切记,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一种怪异感在心中升起,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挂这么厚的床幔了。
不自觉的看了他一眼,他却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轻轻颔首,正要下床,他伸手将我一捞,按在了床榻上。
“跑什么?
不会吃了你,就在这睡。”
我不愿这样,心慌意乱的,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半响后叹了口气,才心绪渐平的闭上眼。
可刚一闭上眼,又嗖的睁开。
不对,他刚才手劲怎么会那么大?
不是病入膏肓?
正当我如此想,他却猛的咳嗽起来。
我赶紧拿过帕子递给他,他却挥开,横压在我身上,趴在床边吐。
我半点不敢动,却几乎要被他压断气。
萧翊吐完,却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示意他离开。
他却气若游丝的轻笑,“这就是......你害我......发力的后果。”
我:......等他终于能挪动身体,我迅速的翻身下床。
“妾身喊人来收拾。”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等我回来时,他已经睡了过去。
就着月光,他本就苍白的脸颊几乎变得透明,就好像随时会无声的消散一样。
我抿了抿唇角,将床幔放了下来。
第二日,我寻了个机会,将卷起来的纸条塞到金侍卫手中。
如此,算是完成他的嘱托了吧?
可到了夜里,我坐在床边打盹。
他细长的手指从床幔里伸出来,慢慢抚上我的脖颈。
我从惊吓中醒来,险些尖叫出声。
我恼怒的掀开床幔,想问他是不是有病?
但对上那张苍白的脸,我瞬间清醒的将话咽了回去。
这次不肖他说,我乖顺的爬上床,只是聪明的挪到了里面。
萧翊赞赏的看了我一眼,“这次写:归农!”
写完,我困顿的躺下来,背对着他。
他又像个幼稚的孩童一般戳着我的后背命令。
“转过来。”
我叹口气,本来是不愿面朝他的。
对萧翊,我一直是又惧又怕,背对他时,我尚且能有两分安稳,他却偏不叫我好过。
真是孽障!
见我转身,萧翊勾着唇角,轻轻浅浅的笑。
“别用背对着我,再有下次,就杀了你。”
我唇角动了动。
心说,就凭你如今的身子,我先杀了你还差不多。
可时间一长,我似乎发现了萧翊的目的。
他之所以总在深夜让我陪他,是因为午夜惊醒后,孤独和死亡的恐惧叫他害怕。
也是,在这两者面前,再强大的人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既然怕死,为什么又要一碗不落的喝下明知有毒的药?
是因为‘忠君’吗?
可这两字何其可笑。
我就着月光盯着萧翊的睡颜。
他越来越单薄了。
一双总是清冷的丹凤眼眉骨越来越高,薄唇由浅红变得苍白干涸,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红痣却好似越发的殷红。
心底泛起针扎一样的痛感,我赶紧挪开了视线。
相处的越久,便越发的有感情。
这真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