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聚创小说 > 女频言情 > 九阶仙灵全局

九阶仙灵全局

天门山下王半仙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他的身影缓缓落在门前,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老人。过了很久,老人才转了过来,他的头上是一顶大大的帽子,将半边面孔遮住,根本看不清面容。老人嘶哑的声音只问了句:“从哪里来?”“灵霄山!”玄蛇如此开门见山,杜方也就不再遮掩。“要进屋喝杯茶么?”“随便!”“那就进来吧,林中阴气太盛,身体潮湿了可不好!”玄蛇老人走了进去。杜方也跟了进去,七年的斩妖经验,让他在对待这种妖物之时,显得无比的自信。这种自信让他无往而不利。玄蛇老人的动作很慢,慢慢地取水,斟茶,倒茶叶,烧水,直到一杯清澈的茶水放在杜方面前,才抬起头,温言道:“你敢喝么?”杜方笑了笑,随口饮了下去。入口清洌,苦中带点甘甜,正如他的生活。“果然有胆色,你的手上染了不少化形妖物的血!”“是...

主角:萧二杜方   更新:2025-01-18 15:15: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二杜方的女频言情小说《九阶仙灵全局》,由网络作家“天门山下王半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的身影缓缓落在门前,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老人。过了很久,老人才转了过来,他的头上是一顶大大的帽子,将半边面孔遮住,根本看不清面容。老人嘶哑的声音只问了句:“从哪里来?”“灵霄山!”玄蛇如此开门见山,杜方也就不再遮掩。“要进屋喝杯茶么?”“随便!”“那就进来吧,林中阴气太盛,身体潮湿了可不好!”玄蛇老人走了进去。杜方也跟了进去,七年的斩妖经验,让他在对待这种妖物之时,显得无比的自信。这种自信让他无往而不利。玄蛇老人的动作很慢,慢慢地取水,斟茶,倒茶叶,烧水,直到一杯清澈的茶水放在杜方面前,才抬起头,温言道:“你敢喝么?”杜方笑了笑,随口饮了下去。入口清洌,苦中带点甘甜,正如他的生活。“果然有胆色,你的手上染了不少化形妖物的血!”“是...

《九阶仙灵全局》精彩片段

他的身影缓缓落在门前,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老人。
过了很久,老人才转了过来,他的头上是一顶大大的帽子,将半边面孔遮住,根本看不清面容。
老人嘶哑的声音只问了句:
“从哪里来?”
“灵霄山!”
玄蛇如此开门见山,杜方也就不再遮掩。
“要进屋喝杯茶么?”
“随便!”
“那就进来吧,林中阴气太盛,身体潮湿了可不好!”
玄蛇老人走了进去。
杜方也跟了进去,七年的斩妖经验,让他在对待这种妖物之时,显得无比的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无往而不利。
玄蛇老人的动作很慢,慢慢地取水,斟茶,倒茶叶,烧水,直到一杯清澈的茶水放在杜方面前,才抬起头,温言道:
“你敢喝么?”
杜方笑了笑,随口饮了下去。
入口清洌,苦中带点甘甜,正如他的生活。
“果然有胆色,你的手上染了不少化形妖物的血!”
“是的!”
玄蛇老人将眼前茶水饮了下去,又道:“我用了上百年,才修出了人形,又用了八十多年,将族中老小全部祭祀,才修出了一双血轮眼......”
杜方静静地听着,等着他说下去。
“你刚才杀的那条蛇,就是我的玄孙!”
杜方依然静静地听着,手却按上了剑柄。
“你这把剑,就是斩妖剑么?”
“对,虽然是凡品,但杀的鬼妖可不少!”
玄蛇老人点了点头:“我看得出来!煞气很浓,你也是为了我的血轮眼来的吧!”
“是的,师长有命,我门中弟子伤在你手,命我来取!”
“我没有伤过你门中弟子,也不会去伤,伤你灵霄弟子的,是龙渊的剑派荒主!”
杜方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嘲讽的脸色。
龙渊的至尊荒主是何等人物,整个南沧大洲的第一人,绝顶剑修,灵霄的掌教都不屑他出手,何况是门中弟子。
玄蛇老人看着他的眼神,问道:
“你不信?”
杜方摇头:“这种鬼话,我怎么可能信,你将血轮眼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玄蛇老人忽然苦笑:“你来迟了,这血轮眼,早已经被龙渊剑派的人拿走呢!”
“你骗鬼呢!”
杜方霍然站起,长剑指着玄蛇老人。
对于这种骗人的把戏,他是见多了。
玄蛇老人,没有吭声,忽然脱下了衣服,他的整个身子都是银色的鳞片,鳞片底部,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被人伤过。
“这是龙渊剑派的荒主斩地!”
杜方冷笑摇头:“就你三阶的妖物,也配那种大人物出手?”
“不信你看!”
玄蛇老人忽然摘下了帽子,脱下了蒙巾,只见他深深的眼眶之中,两只眼睛已经被挖去。
空荡荡的白骨嵌在脸上。
“我祭祀族人几十条性命,将他们眼睛炼化,终于炼成了这血轮眼,可惜,还没等修为登阶,就被龙渊的剑宗高手挖了去......”
老人的声音低沉:“几百年苦修,七十三条亲人性命,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杜方的剑缓缓垂了下去。
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子,龙渊竟然会捷足先登。
“老身失去了血轮眼,早已是废人之身,你如果不能回去交差,就将我这具废身子带回去吧,我早已经活够呢!”
看着那一身鳞甲之下的血迹,杜方忽然有点难受。
“算了吧,老丈你保重,我走了!”
“我送送你!”
玄蛇老人重新披上了衣服,将杜方送出门外。
杜方将斩妖剑祭起,踩了上去,回头笑道:“再见了,祝老丈你还能长命百岁!”
剑芒掠空而去。
玄蛇老人呆呆地望了许久,才轻声道:“终于支走呢!”
“看来这地方不是久待之地,得换地方呢!”
随着他的话声渐渐低沉,本来佝偻的身影,忽然站得笔挺,整个身上的鳞片开始燃烧。
一具,健壮,纯洁,浑身肌肉遒劲的青年男子自火焰之中走了出来。
地上的死皮依然在燃烧着。
这竟然又是一层蛇蜕。
“还是年轻了点!”
玄蛇微笑,踩着有力的步伐,往门中走去。
身子刚到门口,门背后蓦然一道青光刺出,直接刺穿了玄蛇的身体,玄蛇痛苦的大吼一声,一把抓向门背后。
木屑纷飞,这一抓之力太恐怖,直接将半个木板房拆了一般。
杜方随着木屑飞了上去,嘴上抿着微笑:
“是你年轻,还是我年轻?”
刚才他利用羊皮之人骗过玄蛇老人,就是赌他会变成本来面目,他绝对不会相信,什么龙渊剑派的七境荒主,威风赫赫的至尊掌教,会来夺他这一种三阶的血轮眼。
一切果然如他猜测。
这玄蛇老人骗了他。
“奸诈的人类,找死!”
玄蛇怒吼,身子忽然间开始化形,一条几乎比水桶都粗的银色蛇身,开始扭曲。
它的两只眼睛如灯笼一般,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
半边身子盘在水中,半边立了起来。
杜方笑了,看见那火琉璃色的眼珠之时,他就确定,自己想要的东西找到了。
这玄蛇头顶已经开始生角,蛇信子散发着难闻的腥臭气息。
“去死吧,狡诈的人类!”
玄蛇忽然收身,身子快若雷霆,血盆大口咬向杜方。
杜方身形暴起,如同离弦之箭,几乎与玄蛇的攻击同时动作。他手中的斩妖长剑还滴着鲜血,剑光划出一道璀璨的银色轨迹,直取玄蛇七寸之处。
然而,玄蛇并非等闲之辈,它毕竟是三境妖物,虽然身躯庞大,但非常的灵活。
它身体一侧,避开了这一击,同时尾部猛然甩动,带起一股狂风,夹杂着雷石风声,直逼杜方面门。
这种司空见惯的争斗,杜方最是娴熟,身子横掠而过,同时长剑反手一挥,借助蛇尾扫过的力量,借力打力,剑尖精准地点在了玄蛇头部的一个微弱光点之上——
那是玄蛇的灵核所在,也是它力量的源泉。
民间所谓的七寸。
巨大的蛇身开始倒塌,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玄蛇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溅起了旁边的湖水。
“我输了!”玄蛇低低地喘息。
“那就借你这双眼睛一用,看在你请我喝茶份上,这条命,你留着慢慢颐养千年吧!”
杜方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他的眼珠终于对上了那堆火琉璃色的眼睛,这就是玄贞师叔所要的血轮眼。
杜方刚伸出手,身子忽然间僵住:
玄蛇的那堆血轮双眼忽然失去了光泽,整个巨大的闪着青光的鳞片蛇身,居然身躯开始缓缓的石化。
“这是我的宝贝,你别想拿走!我就算死,也不会给你!”
随着玄蛇的鳞片失去光泽,渐渐变成土黄色,身体开始僵化,
杜方突然伸手,直接抓向那具已经快失去光泽的血轮眼。
他的手刚抓住,要摘下时,玄蛇即将石化的巨嘴忽然张开,一只血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
这舌头如利剑,直接刺穿了他的手腕。
杜方咬牙,狠心将那对眼睛狠狠地摘了下来,随身后退,一剑斩断这猩红的舌头。
“上当了吧!哈哈哈!老夫的三重蛇蜕,就凭你一个小道士,也想拿走!”
随着三阶玄蛇的狂笑,他的石化的身子之下,钻出一只比之前幼小,却玲珑剔透的蛇身出来。
这蛇身几乎是半透明之色。
而他的眼睛,依然好端端地挂在舌头之上,而且比之前更猩红。
杜方捏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咬着牙扯过衣服,包扎了几圈,万万没想到,这妖物竟然也会和自己一样,阴狠的伏击。
“是你要找死,不是我要杀你!”
手中的血轮眼失去了青光,这只是眼睛之上的一层薄膜眼球,真正的眼睛,还在这玄蛇身体之上。
“再会了,小道人!”
玄蛇的整个身体忽然间腾空,蛇尾摆了几摆,迅速钻进了密林之中。
杜方立刻祭起斩妖剑,跟了进去。
这三阶的妖物果然恐怖,装死,跌落,反噬,一气呵成,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他。
玄蛇蜕变之后的身体更小,在这密林之中,也更好隐藏。
杜方全凭着刚才一剑斩出的那点蛇血,在密林之中不断地萦绕。
林木渐渐深了起来,周围的参天大树也逐渐开始出现。
杜方停了下来,更深的地方,那是必定会有更恐怖的怪物,三阶的都这么难对付,要是四阶五阶,那他基本可以交待在这里呢。
他停了下来,将怀中的朱砂,符箓,一一掏在地上,画了个圈,随后重新将灯笼点燃。
这是特制的蜡烛,朱砂阳气最盛,这种妖物阴气很浓,灯笼的火苗一点燃,就被逼向了林木的东南方向。
已确定方向,杜方立刻提灯跟了上去。
他御剑极速飞快,这玄蛇还没会到登天飞升的时候,自己必能追到他。
青光灯笼忽然熄灭。
杜方停了下来。
周围的阴气太浓呢。
一股神秘而恐怖的力量,穿透了森林深处,那绝对是最少五阶的妖物,杜方凝重的,缓缓的退了出来。
他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但他却并没有离去。
三阶的玄蛇,对于林中那恐怖的生物,至少也是美味的食物,只要玄蛇不笨,绝对会和自己一样,退出这片领域。
果然,过了一会。
簌簌的响声,从前面退了出来。
一看到那近乎透明的身子,杜方心中一阵欢悦,自己猜对了,玄蛇果然和自己一样,并不敢进入这种恐怖生物的领地。
“老子就知道,你躲不过道爷的手心!”
杜方提剑,直接向着那一片荧光刺了过去。
变故突起——
一张血盆大口忽然从地下钻出,直接一口,将整个玄蛇的身体吞入口中。
庞大的气流直接将杜方震飞。
一声宛如远古巨兽的低吟,震颤着林中每一寸空气。
“完了!”
这玄蛇害了自己,也害得他一无所获。
贪婪终于让他失去了生命。
这是一只巨大的三头血虫,它吞了玄蛇,兀自不足,又似乎闻到了鲜肉的香味,三颗头上没有眼睛。
只有一截长长的鼻子,不断地嗅着,盯着杜方的方向。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杜方猛的横身一挪,刚才所站地方,立刻草木纷飞,巨大的树干被顶了起来,这是它在地下的爪子。
锋锐绝伦,覆盖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这是最少登顶五阶的血虫。
杜方知道,自己的修为根本对付不了这种妖物。
他断机很快,身形一侧,立刻往树林密叶之间飞去。
他一动,血虫跟着动。
这生物的动作远比他动作要快得多,林中一片一片的树木,成堆倒下去,无数道爪子不断地刺穿这些树干。
杜方根本不敢往上飞,那样自己就成了活靶子,小命必定要交代在这。
一声怒吼忽然自林中响起,久追不上的血虫突然冲出地面,庞大的身子窜出,三只头同时摆动。
这一方参天大树的空气似乎瞬间在凝固。
杜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了下来。
空气之中充满了刺耳的音波,摄入脑壳,疼得他大叫一声,落入林中。
杜方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命终于要交代在这呢。
十七年时光,果然还是没能逃过外门弟子的命运。
然而他等了许久,这五阶的血虫并没有跟过来,而且听声音,还在渐渐地退去。
杜方有点愕然,自己已经成了它口中血食,这到手的食物它怎么可能不要,反而退去时的声音悄无声息。
“吐出来!”
一声清脆动人的女子声音从林中响起,杜方立刻悚然心惊:“这是来了更恐怖的妖物么?”
五阶的血虫也不敢正面对视?
血虫的身子萎缩着,这个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庞然大物,此时却乖巧如家中的小狗。
“别脏我的剑!”
又是那个凌厉中带着清脆的女子声音。
三头血虫萎缩着,迅速吐出两颗火琉璃色的眼珠子,然后匍匐下了身子,一声大气也不敢喘。
“滚!”
随着血虫退去,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黑发,身形修长,红巾蒙面的女人。
她脚下不生尘,凌空踏虚而来,停在杜方面前,伸手一招,血轮眼飞到了杜方面前:
“这是你要的血轮眼!”
“你......你是谁,要什么要帮我?”
根本看不透这女人,也猜不到她的身份,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材如此绝艳,那红巾下的面目,必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唯独露出的那对眼睛,像极了一位故人。
杜方忽然一怔:“你是......青霜师姐?”只有灵霄的李青霜才有五境的实力,能威慑这种血虫,除了她杜方想不到任何人会帮自己。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身上的那只耗子,掏出来!”
然而不等杜方吹哨,白衣女子指甲一划,王二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这一次,并没有和十年之前,从白衣女子的手中掉下来。
她手中一层淡淡的红光,笼罩着耗子王二,眼神之中有点伤感,又有点难过,随后从耳朵之上,摘下一个黑色的圆环。
套在了王二的脖子之上。
王二身上的紫气彻底散去,变成了非常普通的耗子,周身皮肤也不再顺滑。
“你......你对它做了什么!”杜方怒吼,紧紧地捏剑。
白衣女子轻轻地道:“你知道,这十年之中,你身怀气运之灵,为什么没人追杀你么?”
“为什么?”这也是杜方一直想不透的原因。
“因为,这十年之中,能在南沧洲觊觎你这东西的,都被人杀了!”
“是你杀了他们?”
白衣女子轻柔的点头:“但现在不一样呢,仙灵出世,整个九洲的强者都会云集南沧洲,你身怀这种神物,修为又低,必然会遭到截杀!”
“什么仙灵?”杜方根本听不懂这女人在讲什么。
“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这气运之灵被封印了,以后没有人知道,你身怀这种神物!”
“那......多谢姑娘呢,请问你和我青霜师姐什么关系?”
杜方拜谢。
“没有关系,你回去复命吧!”
随手一招,将杜方直接甩了出去,杜方身子刚飞出,忽然又被拉了回来,这种瞬间抓取人的能力,简直太恐怖。
“玄贞若问起,不要提及,不然你会有杀身之祸!”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能答应我一个事么?”
白衣女子森冷地道:“你没有资格提条件!”
大袖子一挥,杜方整个身子都被甩入了云端之中。
“我......我......我不过是......”杜方的声音未落,立刻又被抓了回来,落在白衣女子面前。
“不过什么......”
“姑娘,你这么搞要死人的,虽然你很厉害,可我修为低,身子骨经不起你这么丢来丢去!”
杜方知道这女子没有杀心,心情也放松下来,开始开玩笑。
“你说不说!”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冽了下来,一股杀气开始弥漫。
“说......你别动气!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红巾之下,长什么样子而已!”
白衣裙下忽然飞起一脚,这一脚力气很重,杜方飞出去了很远才落在了地上,浑身骨头都似乎要裂开呢。
他缓慢地撑起身子。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嘴唇舔了舔:
“这腿......是真他妈的好看!”

一人掠剑飞入夜空,另一人却摇头叹息,呆立许久之后,失望之中祭起仙剑,剑芒没入夜空。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从山头背后,一团黑色的箭影横掠而来,落在门口。
这根本不像是修真之士,更不像是个人。
看起来只是一团黑色的液体,液体摊开,生出一坨黑色的鬼影,影子抖了抖,扭曲着身子幻化成一道雾气人影。
恶狠狠的声音从人影口中发出:
这一甲子的气运之灵,必将属于我天龙一族!”
影子消失许久,杜方终于迟疑着往外看了一眼,门还是开着的,说话之人早已远去。
杜方并没有急着出去,经过了险恶人心历练之后,他等了许久,生怕这些人杀个回马枪。
过了很久,一阵结实的脚步之声从门外传来。
听到院子之中的脚步声,杜方差点惊喜的叫出了声:
“爹,你回来呢!”
出于谨慎,从门缝之中看过去
———破败的院子之中,忽然间走进来一个灰衣人影。
他的脸上灰蒙蒙的,被一层雾气遮盖,看不清面目,而在他的手中,竟然提着一个一身补丁的中年汉子。
当杜方看清那汉子是父亲之时,忽然间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他想叫,却叫不出声。
嗓子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
杜方颤抖着身子,爬到床边,将他的大哥杜川摇醒。
灰衣人直接将他的父亲提进了磨方,像宰牲口一样摆在木板之上,随即身上摩挲出了一个青色土罐。
杜根成的身体僵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灰衣人影取出柄金刀。
杜方兄弟俩个忽然同时惊叫出声。
灰衣人霍然回头,似乎发觉了他们藏身的所在,那人迟疑的走出了两步,忽然间,一道紫色的光幕,从杜根成的胸膛亮起。
“果然在这里!气运之灵,老子等了你一百多年!”
灰衣人整个人影都在激动的颤抖,指尖插入胸膛,紫气瞬间淡去。
就在此时,杜家的板门突然被敲响,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方儿......”
杜方刚要应声,嘴巴忽然被大哥掩住。
那是邻家的杜二大爷,他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又叫了声:
“方儿......你......你是谁......”杜二大爷显然发现了那灰衣人影,见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坎子之中,二爷神色惊惧愤怒。
然而没等他第二句话说出口,一道黑色的厉芒从灰衣人指尖点出,将他整个身子都融化,扭曲成了一滩血水。
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发生在眼前,杜家兄弟霎时间吓得身体都僵住,杜川紧紧的捂住兄弟的嘴,整个身体都压在杜方之上。
任凭他怎么扭曲挣扎,死死地压住,拼命不让他叫出声。
杜川的手被咬出了血,可他不敢放松。
那个灰衣人影太恐怖,甚至看着根本不是人,简直比最厉害的阴邪还厉害。
黑色的雾气从杜根成僵硬的身体往上,逐渐将一颗淡淡的紫芒逼入他的眉心之中。
灰衣人手速如风,杜根成的身体,就在二人的眼前,活生生地用金刀肢解,人头漏在外面,连接着气管肠子,冒着淡淡紫气。
所有的内脏都被装入了青色的土罐之中。
血肉被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是特有的禁制,用来装气运之灵。
灰衣人提着罐子,脸容满意的看了看四周,随后仰天大笑:“气运之灵,果然逃不过我的掌心!”
大笑的时候,身上的雾气也在散去,杜方的泪眼之中,只看到那人脸上,刺着一条昂首矫健的飞龙。
在灰衣的衣角,也是同样的飞龙。
这人大笑声一止,在兄弟二人面前,化成一团黑影,破空而去。灰衣人一走,杜方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杜川嘴唇喃喃的颤抖着,话都说不齐整:
“这......这些仙人......”
“这不是仙人,这是邪魔妖道!”
杜方忽然站起了身子,身子站的笔直,嘴唇咬出了血,盯着杜川:“你是我大哥,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不去救父亲?眼睁睁看着他被分尸!”
“我......我......”兄弟的指责让杜川无地自容,杜川没有说话,嘴里喃喃着:“做......大哥的......懦夫......我没用......”
忽然间一头,撞向了身旁的磨石,看着鲜血喷涌的大哥头颅。
杜方忽然慌了,父亲已死,大哥再死,那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他手忙脚乱的在血痕处撒上散土,扯下衣服帮大哥包好头颅。
杜川悠悠醒转,看到自己的兄弟眼含泪水,忽然哭了出来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委屈:
“咱们斗不过那些仙人,你是咱们家的骨血,出去只有一个下场,和父亲一样......”
杜川哭得撕心裂肺,一抽一抽的气都吸不上。
杜方坐了下来,他自己也明白,大哥是迫不得已,出去送死只有被连锅端。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如果他不回来,如果他没放生耗子王二。
便不会招来这些修真之士,父亲的横死,都是被气运之灵所累。
恨意彻底涌满了他的胸膛,杜方咬牙切齿,恨声道:“我要上灵霄学剑,将这个妖人找出来,将他也做成人头罐子!”
“我......我带你去!”
杜川站了起来,伤痛既去,全是悲愤盈满胸臆。
兄弟二人立刻收拾东西。
走出家门之时,杜川忽然间呆住,愕然道:“你......你不是被那妖人带走了吗?”
只见王二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盯着杜方。
它的身体和之前一模一样,嘴上还塞着一块牛肉。
杜方看到那块牛肉的时候,忽然间明白了一切,耗子被自己放生,在路上却遇到了熟悉的父亲。
父亲给他喂肉,顺道带了它回家。
于是招惹来了那个灰衣人,才发生了一场惨剧。
这耗子能骗过那人,真的是有点本事,杜方气的浑身发抖,颤声道:“好本事,你不是耗子,而是个耗子精!”
他一把捏着王二的脖子,一把想捏死它。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王二吱吱乱叫,就是不断气,眼中的紫芒越来越盛,杜方狠狠地一脚踢了出去:
“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王二依然和之前一样,兄弟两人走一步,便跟一步。
但离得很远,生怕杜方发怒,重复刚才那暴力动作。
杜川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二耗子它也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恨它?”
“因为我恨自己!”
杜川又道:“父亲已经死了,咱要复仇,就得借助它,那么厉害的妖人都想得到它,二耗子绝对不是凡物,你一定要带到身边!”
杜方咬起了嘴唇,他的大哥说话并没有错,他踏上修真之路,以后必定要借助这耗子的力量。
凌晨的星辰之下,两道瘦小且坚毅的身形,朝着灵霄山的方向而去。
十日之后,兄弟二人终于走到了灵霄山脚。
剑修不到半日的距离,在凡人脚下,却要走几乎小半个月。
到了灵霄山的兄弟两人几乎已经成了乞丐样子,衣衫褴褛肮脏,头发结在一起,谁能猜到他们翻山越岭而来。
差点在路途之中被虎妖吞噬。
两人刚会过知客道人,就被推到了一旁,“玄贞,玄贞道长是你们叫的么?赶紧滚到一边去,耽搁了大事,我打断你们两个花子的腿!”
灵霄的山门之下,今日有好几个小道士,在特意扫山,每一个台阶都扫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接待一名很重要的宾客。
杜川性子懦弱,被推了一把就退在身后,杜方却是烈火脾气,“我要见玄贞道长。拜师入门!”
“拜师入门?嘿嘿,你算哪来的野葱,我灵霄是你想拜就拜的?”知客道人一脸傲气,盯着褴褛的杜方:
“你再不滚,老子就不客气呢!”
杜方沉默,两脚钉在地上。
今日就算是死,他也要拜入灵霄。
父亲的血仇,只有自己进入修真之路,才有可能对付那种邪修。
知客道人又去拉他,同时向着小道士吼道:“快来帮忙!”
“长老们要下来了,别生出事端挨骂!”
话声一落,山道之上,同时走出两名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
这二人脚下御风,脚尖不占地,落在灵霄山门之前。
所有小道士都跪了下去:“拜见大长老,三长老!”
大长老白须飘飘,瞥了一眼杜方,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是来拜山的外面的山民,说要入山当灵霄弟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玄贞师叔名号,专门要见他!”
“不知规矩的野人,赶下山去!”
大长老听到玄贞二字,眉头皱了起来,看向杜方的目光也嫌弃起来。
几名小道士立刻架着杜方,往山下而去。
杜方拼命地挣扎,“我要见玄贞,老子要见玄贞!老子有他的信物!”
“没大没小,掌嘴!”
知客道人手刚扬起,神色忽然呆住,木然地看向山道深处:
晨阳穿过林间,山雾缭绕的石阶之上,一顶精致的轿子缓缓而上。
知客道人立刻拉过了杜方,看那轿子的华丽程度,和六个轿夫的装扮,应该就是今日所要迎接的贵客。
他立刻躬身在侧,生怕冲撞了贵人。
轿子刚要走过,轿帘轻掀,一位宛若画中走出的女人面容将头探了出来,然后拿一双丹凤眼,盯着杜方。
杜方愕然道:“怎么呢?”
这女人发髻高挽,珠翠点缀,显然是城里的贵妇,他们野村乡民,自然不会认识这等人物。
“你是来拜山入门的么?”
“是啊,灵霄山的道爷们架子太大,老子被赶出来呢!”
反正事情已成定局,杜方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轿子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带上他!”
“跟我过来!”
贵妇一发话,杜方立刻挣脱了知客道人,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事情有转机。
华丽的轿撵停在了山门之下。
大长老与三长老同时走到轿子之前。眼光盯着轿子之中,光芒闪烁,似乎里面有一具极好的宝贝神物。
贵妇首先下轿,“小姐请下轿!”
一个约莫九岁的女子,步出轿撵,向长老躬身。
“李家幼女,代家父向两位长老问好!”
大长老立刻扶住了她,大声笑道:“传闻中则州天赋最杰出的女子,莫过于李家独女,今日来拜我灵霄,是我灵霄剑派的荣幸。”
这女子姓李名青霜,城中李家大户的独女,天资出众,龙渊和灵霄这几年来,无不派人立下说辞,想让这女子拜入本派宗门,光大剑派。
最终,还是灵霄胜了一筹,今日就是李青霜拜门入教的大好日子。
杜方偏偏不凑巧,赶上了这一刻。
但此刻的他,眼神已经彻底呆住,从他记事开始,接触的都是乡间的女孩,同他一样,瘦小贫弱。
杜方从来没想过,这世间真会有女人,跟画中的仙女一样,优雅,轻柔。李青霜出轿那一刻,她轻提裙摆,步履轻盈,每一步都似踏着晨露,不染尘埃。
宛如林间最灵动的仙子。
大长老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霜儿,这次你终于肯答应入门,不知道想选哪一位长老做师傅!”
李青霜终于抬头:“贵派的玄贞道长在么?”
她一开口,大长老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又是玄贞,又是玄贞,玄贞似乎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让他痛苦。
知客道人立刻道:“快去请玄贞道长!”
小道士飞一般的去呢,大长老的脸色重转温和,微笑道:“我灵霄剑宗,修为最高者,当属掌教真人,次之便是供奉,在次之就是贫道,玄贞虽然在山下行走,修为却是五境初阶,霜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谢谢大长老好意,我并不是要拜玄贞道长为师尊,只是家父有一句话,想让我带给他。”
大长老重现喜色,立刻道:“快去请剑阁魂塔,我要看看霜儿的慧根,到底到了什么层次!”
身后的三长老一声不吭,往后而去。
不过一刻钟,一个长约一尺的方木盒子被带了出来。
显然,灵霄山早已做好了准备。
盒子缓缓打开,一具几乎白玉色的九层塔楼。竖立在其中。
大长老盯着最底下的暗红色的血槽,庄重地道:“我灵霄收徒和别派不同,首看慧根,其次血脉,其次家室,霜儿,请刺你魂血,滴入这魂塔当中!”
一根尖息的针尖被取了出来,放在李青霜的眉心额头。
“有点疼,你忍住一点!”
李青霜咬牙点了点头。
山道之上忽然传来一句道音:
“玄贞师叔来了!”

黑玄道长看了杜方一眼,沉吟道:“我倒是有心,这孩子根骨也出众,可是不知道他自己愿意么?他的父亲愿意放他遁入道门么?”
说着两只眼睛飘向了杜根成。
杜根成咬着嘴唇开始犹豫,将自己幼儿放在陌生人手中,他实在是不情愿,可他又怕自己一时执念,害了孩子一生。
方儿跟着道长,以后出类拔萃,最次也能混得和村中萧二一样,将来不愁吃穿......
杜方忽然间凛然站了出来,铿锵有力的道:
“我愿意!”
他不想让父亲为难,也不想让亲人为难。
既然麻烦找上了他,那他就一力承担,不连累家人,这里是他们家的祖业,离乡背井,出去前途太是渺茫。
何况自己带着一个鬼东西。
“那就拜师吧!”
杜方的头被二大爷按了下去,向着黑玄道长磕头。
黑玄道长笑呵呵地扶起了他:“俗礼就免了,方儿,以后我们就是师傅徒弟,你们家的事,就是我黑玄的事!”
他取出了一块玉简,塞在杜根成的手中:“这是我的信符,玉真观的弟子,只要这里有困难,必定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这里!”
又取出四面包裹的杏黄色旗帜,塞在村正的手中,安排道:“明日插在坎子之上,管教以后没有一个阴邪敢再来侵袭!”
老村正欢天喜地地接过,他是亲眼见过这种法器的威力的,禁婆妖藤那么厉害的鬼物,也被这四面旗子钉死。
又将未来的祸患,杜方送了出去。
老村正喜笑颜开,“恭贺仙师收录徒弟一枚,且请稍坐,我这就去催膳!”
“不用了!”
黑玄道长淡然摆手:“我观中还有急事,而且......”他拍了拍胸前的圣婴,低声道:“天亮之前就得将这邪物处理,不然天亮之后,祸患无穷!”
“我们理会的,那就恭送仙师上路!”
“方儿,我们得走呢!”
刚拜师就要出发,杜根成心头一阵难过,取出几块碎银子,塞在杜方手中:“方儿,去了观中,不要偷懒,要好好学艺,将来和仙师一样!”
“嗯......”杜方点头,喉咙间忽然有点哽咽。
“等学艺有成,就回来看看,爹一直会在这里等你!”
杜方跪下,向着父亲磕头,又走到大哥杜川面前,悄悄将银子塞在他的兜中:“大哥,以后我不再跟前,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父亲!”
杜川的眼中满是泪水,点着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方儿,走了!”
院子之中,不知道何时,停着一挺轿子。
那是黑玄来时的载具,他将杜方拉了进去,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别伤心,每过一年,我都会带你来看家人,这并不是生离死别,等你学艺有成,你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谢师傅!”
杜方轻轻地抹泪,轿子飞起之时,他回过头。
杜根成背过了身,不敢看向儿子离去的方向,肩膀一抽一抽。
轿子飞行很快,耳旁风声不断呼啸而过。
第一次坐轿飞行的新奇感让杜方很快忘了之前伤感,他满是感慨的问了句:“师傅,咱们这是在空中飞么?”
“嗯!”黑玄点了点头。
“是回玉真观么?”
“先不回,为师要去镇上办点极事!”
“哪个镇子呀,我之前和我爹去过。”
黑玄道长淡淡的道:“你没去过,那里距离这里有五百里远!”
五百里,杜方确实没去过,他能感受到,自己新拜的这个师傅,自从家里出来,情绪就变得开始淡漠,完全没有之前的热情。
或许这就是方外高人的风采吧。
杜方这样想的时候,天渐渐地开始亮呢。远处的曙色照出了一片白茫茫大地。
轿子是在往北而行,冷风吹得杜方一直瑟缩,但黑玄目不斜视,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过不多久,轿子落在一处树林之外。
林子很深,树干光秃秃的,和杜家坎子葱葱郁郁的林木完全不同,这里已经在北方呢。
寒风吹过,杜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还不是冬天,却透着一丝萧索。
“到了!”
“这不是镇子呀!”
黑玄道人没有吭声,当先钻入了林子,感觉到害怕的杜方立刻跟了上去,伸手拉住了黑玄道人的手。
“那轿子不要了么?师傅?”
“有东西在跟踪咱们,不要了!”
黑玄连头也不回,径直往里面钻,他似乎来过这里很多次,每一处树干拐弯之处,都娴熟地转了过去。
听到有东西在跟踪,杜方紧紧地握住了黑玄的手。
走了许久,黑玄终于停了下来。
在二人眼前,只有一座荒坟,竖着一块腐朽的木质墓碑。
“这是要祭拜您的朋友么?”
杜方如此多话,黑玄忽然转过头,眼如电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后面有人,别乱说话!”
杜方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黑玄道长踢掉墓碑,将一个腰粗的瓦罐掏了出来,揭开泥封,取下怀中鬼婴,将整个身子都按了进去。
黑色的液体立刻从罐子里溢了出来。
不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道袍一盖,不到一刻时间,罐子重归肃静,黑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并没有急着揭开。
而是从旁边掏出一把锄头,将那座慌坟挖开。
杜方看得心头突突乱跳,根本不知道,这个新拜的师傅要做什么。
棺材埋的很浅,只有不到两尺厚,这棺材是用白木做成,虽然荒坟看起来很久,棺面却很新,倒像是不久之前刚葬下去。
黑玄道人用手一掰,棺盖就被拉开。
他看也不看,伸手就往棺材之中捞去。
白棺之中没有尸体,却是几件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根本不可能在这个道人身上发生。
杜方一脸惊异的看着掏出来的东西——
女人出嫁的红衣,凤冠,绣花鞋,还有一卷银色的鱼线,一根金黄的吊钩,钩子几乎有手指粗细,看着像是要钓大鱼。
黄表,红烛,五截竹竿被放在棺材底部。
黑玄道人取出两只包裹,将这些都卷了进去,坟墓棺材重新被埋好。
这一切都做的很利索,当将婴孩尸身提出来时,黑玄道长立刻捂住了鼻子。一股浓郁的尸臭味从罐子中冒出。
黑玄道长取出火折子,扔了进去。‘刺啦’一声,这液体竟然遇火立燃,噼里啪啦地冒着油炸的声音。
“九年了,老天眷顾,终于要成功呢!”
黑玄道长仰天长叹。
杜方无声地看着这一切,有好几次都想问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新拜的师傅,越看越邪乎。
蓦然,两人头顶掠过六七十道红色的剑芒,贴着林木而来,剑刃破空之声极劲,黑玄骂了一句:
“又是哪路的神仙!”
“这是灵霄山的仙人么?”这一幕让他太吃惊,下意识问出了口。
“不是,你没看剑芒是红色的么?”黑玄道人嘴中嘀咕,听这剑啸之声,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剑修。
黑玄凝神注目,纵目极望,眼神突然变得痴呆:在这六七十道剑芒最前端,是一个清冷绝艳的白衣女子,御剑而行,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黑玄心中思忖,却没有敢跟过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修为,这是南沧洲极北之地,敢在这种妖物丛生的地方御剑飞行,那是实力的象征。
视阴邪为蝼蚁的剑修。
此时若是跟过去凑热闹无异是送死,何况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大事。
黑玄的眼神,重新灌注在罐子之中。
罐子中的尸油烧得很快,火焰一熄灭,婴孩的尸身立刻被包了起来。
“走吧!”
“去哪里?”杜方愕然。
“不该问的别问!”黑玄回头,森然看了这个新收的徒弟一眼。
冷冷的眼神吓了杜方一跳,今日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
这个乡民无比尊崇的仙师,做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但他不敢吭声,只是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到了一座冰湖之边。
到了冰湖,黑玄绷着的脸终于开始缓和,从褡裢里面,取出套浑身漆黑的袍子,坐在湖边结实的冰面之上。
万片雪花如刀刃,吹在他单薄的身上。
黑玄道人却好像毫无知觉,他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兴奋,盘坐在冰面之上。
婴孩的尸身已经从透明染成青黑,他细细地取出鱼线,鱼钩伸进了婴孩的肋骨之中,做完这一切,随身的刀具被取了出来。
很快,冰面上一个两尺宽的冰洞被掏开。
‘这是要钓鱼么?用孩子的身体钓鱼?’
杜方满是不解的盯着他,黑玄道长将钓钩放进冰洞之时,特意伸出鼻子在尸身上闻了闻,说了句:“应该到火候呢!”
三根线香与烛火被同时点起,黑玄道长背着褡裢,一动不动,摆着垂钓的姿势。
杜方刚挪出一步,黑玄疾言厉色地叱道:“再敢弄出声响,坏了我的好事,我砍了你的双腿!”
杜方赶紧坐了下来,他第一次有了逃跑的想法。
这和之前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两人盯着那冰洞。
蜡烛即将燃尽,银色的鱼钩垂在冰洞之中,鱼线之上却是纹丝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方的肚子之中咕叽一声,他立刻收腹吸气,不敢发出声响。
黑玄皲裂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之色。
他忍不住拉起了钩子,当看到钩子上婴孩完好,根本没有咬痕,黑玄脸上瞬间变成了酱紫:
“他妈的,再不咬勾,老子亲自下去捉你上来!”
这并没有让他气馁,黑玄决断很快,从大腿上削下自己一片肉,血琳琳的挂在鱼钩之上,重新抹了尸油,扔进了冰洞之中。
杜方看的一阵心惊,这个师傅对自己也是丝毫不留情。
有了腥味提鲜,这一次,鱼线很快有了反应。
银色的鱼线开始不断地颤抖,水面荡漾,竟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咀嚼之声,就像是大鱼在用牙齿吃尸体的声音。
黑玄神色紧张,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冰洞。
终于,银色丝线平静了下来,黑玄大喝一声,双手迅疾连拔,立刻将钓线抽了上来。
在即将漆黑的夜幕之下,一只素白的手,搭在金色的钩子上,被拉了上来。
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美丽,纤细,优雅,赤裸。
好看的双眸紧紧闭着,红色的樱唇上鲜艳欲滴,嘴角还残留着鲜血。
黑玄神色紧张,立刻吹灭了蜡烛,从包里取出凤冠,绣鞋,戴在了女尸的身上。
随后,慎重地从褡裢之中,取出那只青铜香炉,炉盖揭开,一团黑色粘稠,沾着尸臭,拳头大的东西被拿了出来。
黑玄小心翼翼地将这团粘稠的不知名东西,塞入了女尸口中。
这是很不协调的一幕:美丽的女尸脸上白皙的樱桃小口,被粗暴地扯裂到耳根。
蓦然,那团黑色的东西面在嘴中打了个照面,突然翻了过来,竟然带着婴孩诡异的笑容。
黑玄指尖一划,立刻切开了自己额头,三滴鲜血滴在掌中,然后跪下身子,小心翼翼,在女尸双眼,口中,各滴了一滴鲜血进去。
当那粘稠的东西终于从嗓子眼里滚动着进去,忽然——
女尸的眼睛霍然间睁开。

仙域纪元,自天帝斩断九大神洲飞升之路,洪荒碎裂,人皇陨落,时光颗粒已经滚过了九千九百余年。
在中则洲极南之处,坐落着一座灵霄山。
山脚下不过一百里,就是凡人所住的杜家坎子。
黄昏已经到来,少年杜方,和家里的黄狗,并排坐在门前的田坎之上,望着远处的莽莽山峦。
最近外面不太平,这是父亲出门时的忠告。
为什么不太平,七岁的杜方完全一无所知,他除了去过镇子之上,便再也没出过远门。
残阳如箭,晚霞若血。
地里的农人开始收拾工具,结束一天的辛勤劳作。
坎子之上冒起了几股炊烟。
村里的黄昏是如此恬淡而又祥和。
杜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踢了黄狗一脚:“大黄,该回去做饭呢,父亲和大哥要回来呢!”
话声刚落,平日温顺的大黄忽然间盯着远方,疯狂地犬吠起来。
叫声嘶嘎,直如看见了最恐怖的一幕。
杜方愕然地随着它的眼光望去。脸上突然也如黄狗一样,布满了惊异之色:
血红色天空之下,一道浓到遮盖天空的紫气虹芒,如流星一般,从远处飘逸而至,悬在一人一狗的头顶。
这是一团紫色的浓雾,浓雾之中仿佛有两只眼睛,瞄了杜方一眼。
随后浓雾穿过木门,落在了土院当中。
杜方还以为是自己幻觉,擦了擦眼睛又望去!
紫色雾气缓缓消失。
当看清眼前的东西时,杜方忽然紧张得吸不上气,双腿开始打摆子:
不是料想中的眼睛,而是——
一口棺材!
——一口飞来的黄金棺材。
棺面之上是精美的符文,天色暗淡之后,金光四射,霎时间将杜方家破旧的房屋照射得如同琉璃宝殿。
此时,本来就是农人归家的时刻,加之黄狗疯狂的叫喊,杜家坎子之上,扛着锄头铁锹的村人立刻被万道金霞吸引了过来。
杜方家中飞来一口棺材,这消息立刻在整个坎子之中炸锅。
“快去叫村正过来!”
“天降横财,咱们整个坎子要发呢!”
“这棺材是怎么来的?”有人在发出疑问。
“当然是飞来的呀,他家穷得肉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
围上来的村人议论纷纷,眼光之中全是热切的贪婪。
“值钱的不光是这棺材,敢用金棺装的东西,里面的必定更值钱!”有中年人开始下论断。
杜方瑟瑟地躲在人丛之中。
他们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家里飞来一具金棺,这在书籍戏文之中,从来没有的怪事,居然真实的发生呢。
胆子大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找翘杠,锤子,跃跃欲试地往上扑。
突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都给老子滚开!”
来的人身高近乎两米,膀大腰圆,一脸浓郁的络腮胡,肩膀上扛着一把雪亮的铡刀,身后是四个年轻的短打汉子。
这是杜家坎子的王保长,和他的五个儿子,村上的秋粮,一般都是由他收缴,送到官库里去。
今日事急,只来了四个。
围观的人纷纷让开,这一家子虽然是杜家同族,可平时依靠官家,欺压本族乡人,恶事做了不少。
偏偏家中实力强劲,有官方背书,乡民敢怒不敢言。
王保长当先往金棺之前一站,铡刀往地上一插,铁塔般的身子震慑得无一人靠前,看着那金光灿然的棺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神色一敛,往人丛之中扫了一遍。
眯着两对小眼睛,大声道:“卖豆腐的儿子呢?出来!”
杜方立刻被人推搡了出来,他的父亲靠着磨豆子为生,在四弯八乡是出了名的。
颤颤巍巍的走了一步,王保长直接将杜方一把提起,指着那方金棺,问:“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飞......飞来的!”
王保长对杜方的回答很满意,继续道:“是你家的不?”
“......是......应该是吧......”
杜方嗫嚅着回答,他也不知道,这突然飞进自家的东西,是不是自家的。
突然,嘴巴上一个火辣辣的耳光扇了过来,王保长咬牙继续道:“是不是你家的?”
“是......我不知道......”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次王保长蒲扇般的巴掌打得杜方晕头转向,嘴巴里血沫子流了出来。
“再问一遍,是不是你家的?”
村里人有看不下眼的,嘟囔了一句:“你这么大个人,跟小孩子过不去!”
炸雷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谁,谁在人群中说话,给老子滚出来!”
人群霎时间肃静,没有人做出头鸟。
王保长一把薅住杜方的长发,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家的?”
杜方嗫喏着要开口,王保长忽然补了一句:“想清楚了再回答,要不下一巴掌就不会这么轻呢!”
“不是!”
这一句杜方回答得很干脆,他终于明白,保长是要拿他立威,顺便将这东西据为己有。
果然,王保长眉开眼笑,将他缓缓放了下来,大笑道:“这就对了么?不是你家的东西,自然就是官家的!”
他一回头,向着他的四个后生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搬走!”
人群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这种天降横财,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保长借着官家的名义,明显就是想私吞。
有人挤了上来:“凭啥,这是灵霄山上的仙人,赐给我们的!”
“对!对!不能让他搬走,否则一辈子都得当光棍!”
不少人涌了上来。
眼看控制住的局面忽然要乱套,王保长提起铡刀,风声呼呼,朝着金棺四周剁了下去。
他是练家子,一把刀舞开,根本没有人敢近前。
“谁敢上前一步,今日我叫他人头分离!”
王保长淫威之下,虽然众人都觊觎黄金,却无一人当那出头鸟。
四名短打汉子立刻躬身,同时大喝一声:“起!”
金棺纹丝不动!
人丛之中爆发出一阵嘲笑之声。
王保长脸色阴沉,低声叱道:“几个废物!”他要在人丛之中立威,显示本领,铡刀丢开,腰带扎起,马步开弓,低吼了一声:“起!”
这一次,金棺似乎有一丝丝的动摇。
王保长连续努力三次,额头青筋爆了出来,依然没能挪动金棺。
看好戏的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之声。
“奇怪!”王保长嘀咕,同时看向门外。
走进来的是老村正,还有村上丧葬嫁娶的阴阳先生。
老村正还没发话,阴阳先生已经扑了过来,他的眼中完全没有金棺,指着王保长骂道:“你怎么私自动它呢?”
“动了又咋滴,这是官家的东西!”
王保长兀自不服输,恶狠狠地瞪了阴阳先生一眼。
然后,他忽然间发现,每个人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阴阳先生也退了回去,一脸惊怖地盯着自己的脸。
“怎么呢?我脸上长了朵花么?”往前踏出一步,人丛忽然间倒了回去,许多人惊叫道:“快退!”
王保长愕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蒲扇般的大手立刻往脸上抹去。
触感温热,像是融化的蜡烛。
然后,王保长的神色也和众人一样,忽然间瞳孔放大,他摸到脸的手指头,忽然间掉了下去。
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头掉入土中,‘嗤’的一声燃起一丝紫色的火焰。
“爹......你......你怎么呢?”
四名抬棺的汉子同时发现,在自己爹身上发生的可怖的一幕,在自己的兄弟身上也开始发生。
“快拿刀子砍掉触碰棺材的手!”阴阳先生尖叫。
有人去拿刀,然而已经来不及呢。
五个人的面容,身子,鼻骨,同时被紫色火焰吞噬。
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嘴中在疯狂的喊叫,嘶吼,但耳中,却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偌大的院子之中,霎时间冷如冰窟,人人噤声。
过了良久,焰火熄灭,棺材之旁,只留下五滩红白相间的血肉。
清醒过来的乡民疯狂的往院子之外涌去,每个人都知道,金棺之中藏着一具可怖的鬼物。
金子固然重要,但比起自己的小命还是保命要紧。
本来人声鼎沸的院子瞬间只留下了几个人。
阴阳先生,村正,杜方,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
老村正拉起了杜方的手,他的神色睿智空明,年近过百的人,见过的异事太多,刚才发生的一幕,在他的脸上根本激不起波澜。
“方儿,这棺材怎么来的?”
对于这个和善的老头,杜方一直心存尊敬,扬起了头:“刚才我在门外坐着,大黄先叫了起来,一道紫色的光,飞了过来,落在我家的院子当中,雾气散尽之后,就变成了一具棺材!”
“怪不得火焰是紫色的!”阴阳先生感叹道。
“萧二先生,这事情你能解决么?”阴阳先生姓萧,排名第二,村镇之上,一直是这么称呼他。
萧二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指着那五滩血肉,轻声的道:“老村正请看!”
“没有什么......啊......这些血肉在动!”
一声叹息发自萧二口中:“是的,这些血肉爬上了金棺之上的那些纹路,你看那些血肉爬行的方向!”
这话提起了杜方的好奇,他瞥眼看去,血液沾着白色,在金光映照之中,非常清晰的爬上了金棺的大头。
几个年轻人同时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诡异一幕。
“都让开点,千万别碰到!”几人立刻点头,刚才保长一家暴死在众人眼前,此时都是心有余悸。
当血液爬上金棺大头之后,并没有流入棺缝之中。
而是逐渐流淌,形成了一个瓜子一样的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
“女人的脸!”

李玄贞微笑:“我追踪你的痕迹很久了,昨夜你在玉真观外,放过黑玄之时,我就知道,你看上了这青胎,想借它帮你登阶。”
“为了稳住黑玄,我故意亮了一剑,然后就在这里,专门等你,也等他!”
“你刚才骂我小鬼,还不是折在你的手上,现在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你,顺便说一句,你活了近千年,年龄都活在驴身上呢,这么明显的障眼法都看不见!”
血煞的声音已经在减弱,显然那道禁制太厉害。
“好深沉的心思,我栽在你手中无话可说,但请问一句,你是灵霄山哪一位剑修?”
“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灵霄山道长玄贞!”
血煞长长叹息了一声:
“灵霄山出了一个杰出的人物,以你这等心智,掌教位置未来必定是你,可叹我走错了路,竟然会想用青胎来登阶六境,不过你也别得意,那青胎之中注入了我的魂血,你未必能利用它。”
李玄贞,也就是玄贞道长,笑着拍了拍棺材,一掌托了起来。
玄青色光网收起,棺盖脱开,玄贞道人甩了进去,淡淡的道: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慢慢和你的圣婴说吧,希望他不喜欢你的煞气之身,还有,我也好好劝你,记得下辈子别学人做妖鬼,好好地做个普通人吧!”
‘砰’的一声,棺盖重新笼罩了上来。
血煞望着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的鬼婴,尖声嘶叫:
“不要......!”
血煞死了,这个登阶五境的大妖,就这么被算计死了。
“孩子,咱们走吧!”
玄贞道人的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这个五阶的妖鬼,和自己同阶,要不是弄一点手段,不一定能斗过他。
“等等,李先生,您刚才在我身体之上拍入的那道暖暖的气息,就是那禁制吧!”
“对。我怕鬼物会伤害到你!”
“那谢谢道长呢,咱们去哪里?”
“去灵霄,我带你入剑宗。”玄贞道人不待杜方答话,祭起了飞剑,这一次,杜方终于看清了褡裢之中,这柄杀鬼如杀猪,斩妖诛邪的利刃。
剑身漆黑,无与伦比,可剑身之上,萦绕着一股玄青色气息。
这应该就是剑修修出的剑气吧。
杜方这样想的时候,玄贞双脚临空踏在剑上,一手托棺,一手带着他,向着夜空中的灵霄山飞去。
灵霄山距离青云古村八百余里,直到天色将明之时,杜方才看到那巍峨的山脉,笼罩在晨曦中。
巨大的山峰穿破云霄,巍然耸立。
在若隐若现的缥缈白云之间,点缀着浩瀚,宏大的青石建筑,一派仙气,氤氲笼罩。
这就是仙人所居之地么?
杜方痴痴地想着,道长带他进灵霄剑派,明显是想收他做弟子,可经过了前夜,昨夜,各种鬼物的阴险,厮杀,又亲眼看到了黑玄道长的真面目。
这等乡民百姓无比尊崇的仙师,也不过和那些邪祟一样。
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抵触感。
比起修道,他更喜欢自己家中,那种悠闲淡然的时光,帮父亲捡豆子,磨豆腐。
做好了晚饭,吹着田垄上温柔的夜风,摸着大黄光滑的毛发,嗅着田间的牛屎草木清香。
其实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比之遥远的修真之路,他更眷恋父亲慈父般的爱意,进入道门,就意味着和黑玄道长,玄贞道长一样,整日以这些阴邪鬼族打交道。
那样的生活想想就怕。
灵霄两个大字,出现在山道之上的时候,杜方忽然踟蹰着停住了脚步。
玄贞道人见他不走,愕然道:“怎么呢,孩子,为什么不走呢?”
“我......我不上灵霄,我想回家!”
玄贞道人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多少人盼都盼不到,你为什么会拒绝做灵霄弟子?”
杜方很认真地说:“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想我爹,我的大哥,还有大黄......”
“没事的,你修剑闲暇之时,可以回家的,灵霄的规矩并没有那么多!”玄贞道人展眼笑道。
“不是......”杜方知道道长会错了他的意思:“我不想修道,我想帮我爹磨豆子,我妈死得很早,他一个人很辛苦,我走了没人给他做饭!”
“你倒是个孝子!”
玄贞道人沉吟,没想到这孩子的心智如此坚定,他的话根本影响不了他的决定。
“行吧,我送你回家,不过,我有一句话,必须跟你说!”
“道长请讲!”
“你身上,那东西,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灾祸!”
杜方将王二掏了出来,他早已做好了打算:“我听人说,这对于剑修是个好东西,我不走这条路,既然以后用不到,那就送道长您呢!”
轻轻将王二放在地上。
玄贞道人苦笑道:“你倒是大方,可惜,这种灵物,第一次认主,一辈子不会转移,你送我也没用!”
“那就算了!”
杜方默默地又揣入了怀中。
“咱们走吧!”
玄贞道人重新祭起了仙剑,内心知道,自己的劝导,还有灵霄的威望,都影响不到他。
这孩子心智太坚定,是个修道的好材料,可惜!
快到杜家坎子上时,杜方眼看家乡已经在望,让玄贞放了他下来,默默地跪拜在地:
“谢谢道长,以后若有缘,咱们还会相见!”
“嗯,有缘,也许会见!”
玄贞走出去几步,又回过身,将一个羊皮小人掏了出来,这小人身上画满了各种道纹。
“孩子,拿着吧,没事就琢磨琢磨,说不定以后能保你一条性命呢!”
杜方立刻认了出来:血煞击穿的那个中年书生,就是从这羊皮小人上幻化出来的,他知道,这是极为尊贵的法器,立刻摇头道:
“我不要......道长您护身神物,我不可能要的!”
“拿着!”玄贞破天荒的严厉地喝道。
杜方一哆嗦,被塞在了怀中。
“以后若有麻烦事,上灵霄来找我,报我名号!”
杜方跪拜在地,看着玄贞御剑远去,眼眶一热,突然想流泪,这个道人身上,竟然有一丝父亲的影子。
他跪拜良久,终于站了起来,回乡的喜悦冲淡了他的伤感,只是出去了不到三天,似乎恍如隔世。
杜方感慨地看着远处的杜家坎子牌坊。
然后将王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皮毛:“二啊,我养了你几年,现在该到分别的时候呢,以后天大地大,你尽管去闯!”
王二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原样,颇有灵性地盯着杜方。
“走吧,为了这个坎子,你必须得走!”
杜方走出去几步,耗子灵动的眼睛瞅了几瞅,又跟了上来。
“你再不走,我就要踢你呢!”
他们走走停停,耗子王二依然跟着杜方。
杜方咬着嘴唇,眼睛忽然有点潮湿,他内心实在是舍不得,可这是个灾祸,连玄贞道人那样的人都这么说,可见绝对不会错。
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害了亲戚乡邻。
杜方将自己舌头咬出了血,内心挣扎了很久,一脚踢在王二身上,大吼道:“滚,我再也不要见你呢!”
这一脚踢得王二倒翻出去几个身子。
似乎理解了杜方的决绝,终于一步三回头,消失在了林间坎子之上。
杜方的眼神怅然地注视着它消失的方向。
那是他的朋友,从三岁开始,就养在家中,从一丁点小不拉几,到几乎长到了一斤。
杜方默默地抹泪回家。
到了门口,眼见熟悉的院子之中,还有那日夜晚打斗过的痕迹,但大部分已经收拾干净。
大黄卧在门口,忽然疯狂地犬吠起来,一溜烟跑到了杜方面前,尾巴摇来摇去,不断蹭着他的腰部,显得无比的喜悦。
听到狗叫之声,主房之中同时走出来两人。
正是他的父亲杜根成,大哥杜川。
杜根成脸上先是愕然,再是讶异,最后狂喜,他几个大步子跨了过来,抱起了杜方,声音中无比的喜悦:
“方儿,你怎么回来呢,仙师呢,没带你去玉真观么?”
“他死了!”杜方轻轻地道。
大哥杜川一直在一旁听着,这时蓦然道:“我去请老村正和大爷们过来!”
杜根成突然喝住了他:“别去!”
“怎么呢?这么大的事,不得跟族人商量么?”杜川愕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忽然会这么严厉。
“先把院子门关住!”
等杜川关了门,父子三人盘在炕上,杜根成脸色凝重,“方儿,你把事情经过细细说出来,一个细节也别放过!”
杜方立刻将那日夜晚,黑玄带他去了冰湖,开棺,钓女尸,打扮成新娘,送进张老头家中成婚,接连遇到各种禁婆,妖藤,黑玄道人被血煞击杀,血煞又被灵霄山玄贞收服,喂了圣婴。
后来想让他入灵霄,自己不愿意,送了回来。
甚至将耗子王二,丢弃在外也一并细细说了出来。
杜川越听越咋舌,插嘴问了句:“那你为什么不上灵霄山,那可是多少凡人梦寐以求,想去修仙的圣地啊!”
“我不想修仙,我想陪着大哥和父亲!”
杜根成沉稳地听完,随后说:“方儿说得对,咱们是平民百姓之身,不敢奢求那种富贵!”瞪了一眼杜川:
“你眼界窄,光听到修真的好处,却不知道,多少修仙者,喂了鬼灵和大妖,只要这一生,平平淡淡的度过,那就是有福之人!”
“这方儿回来,迟早还是要见人的呀!”
“不急,等观察几天再说,如果没什么意外,那坎子之上就算知道方儿回来,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黑玄仙师已经死了!”
杜根成摸了摸杜方清瘦的脸庞,疼惜地道:“这几天饿坏了吧,跟着那些修真者,三天饿九顿!”
杜方点头又摇头。
杜根成开始收拾豆腐担子:“爹,你去哪里?”
“我去镇子之上买点肉,再买几个鸡蛋,你们两个关好门窗,别让人看见!”
看着远去的父亲的身影,杜方没来由感觉到一阵难过,喉咙间忽然有点哽咽,他想起了临走时父亲的那句话:
‘等学艺有成,就回来看看,爹一直会在这里等你!’
这世界之上,只有父亲的爱是真的。
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此时的大哥杜川拉着他,津津有味地让他叙述,那些阴邪鬼物的神奇之处。杜方随口敷衍。
夜色在兄弟二人的闲聊之时,渐渐暗了下来,杜方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没回来,就是想多卖点钱,给自己补身子。
他如之前一样,去厨房煮了一碗豆子,蒸了两个饼,等着父亲归来同食。
夜色渐渐深沉,杜川熬不住,先吃了点东西,就去睡呢。
杜方根本睡不着,也没有什么睡意。
他茫然地坐在木门坎上,一种大梦归来的疏离感,让他心智成熟了不少。
生活虽然贫苦,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淡淡的幸福。
夜色已经如此之深,父亲还是没有归来。
杜方心中升起害怕的情绪,父亲不会在路上出事吧?念头一升起,看了眼
入眠的大哥,立刻披起衣服,走出了门外。
他站在门外悬崖边上,望着村子牌坊的来路,父亲的身影依然没有踪迹,杜方无奈地看向远处的漫天星辰。
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刚要转身,星空之下,忽然传来凄厉的剑啸之声。
与此同时——
在夜空之中,天际苍穹远处,两道淡蓝色的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灿烂无比地从夜空划过。
杜方拔腿就跑,连门都顾不得关,躲在门后,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
那是剑芒的痕迹。
在冰湖之上,他和黑玄亲眼看到这样的剑芒掠过长空。这个时候在这里盘旋,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蓝光消失,两个长发白面的修真老者,御剑从空中而下,落在门口。两人眼神茫然。
“今日下午,有人说在这里出现过,为什么找了半天,还是不见踪迹?”
另外一名老者看着四周的黑暗,“这东西传说了近万年,只有一千四百年前的青华女帝,龙渊的创派祖师拥有过,其他人连它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他在不甘地叹息:
“气运之灵,真是有缘人居之,我等福薄,白白等了一整个甲子,哎!人生又有几个六十年!”
“再去别处看看,我就不信找不到!”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